司筠筠與容時聞言,皆是一驚,他們沒想到這背後竟有如此陰謀。
羅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我如今隻求二位,待我死後,毀去我的屍體,絕不能讓它落入秋葉海棠之手。若她得到我的屍身,定會加以利用,仙海兩族之間的矛盾将會愈發尖銳,無數生靈又将陷入戰火紛争之中。我一生追尋正義,雖壯志未酬,但絕不能在死後成為加深兩族仇恨的禍端。”
司筠筠面露不忍,“仙君,莫要如此悲觀,或許還有轉機。”
羅隐卻緩緩搖了搖頭,“我所堅守的信念,如同我生命的支柱,如今支柱已傾,大廈将覆,我已無力回天。隻希望你們能答應我這最後的請求。”
容時看着羅隐堅定的眼神,輕輕歎了口氣,“仙君放心,我們定會盡力而為。但在這之前,你是否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羅隐強撐着身體,極力催動仙元,隻見他的身軀微微顫抖,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斷從臉頰滑落。随着仙元的運轉,一道微弱的光芒在他的掌心亮起,光芒之中,漸漸浮現出兩個物件。
其一乃是玄妙的煉丹手劄,那手劄看上去古樸而陳舊,隻是可惜僅剩下上半部分。羅隐艱難地開口說道:“這煉丹手劄,乃是我從地宮三層之下一個古老的煉丹密室中所得,下半部分在遭遇秋葉海棠手下殺手截殺時,被搶奪而去。此手劄中所記載的煉丹之術,盡是些違背天理人倫、窮兇極惡的法門。若是被心懷不軌之人習得,必将給這世間帶來難以想象的災難與浩劫,使天地生靈皆陷入無盡的恐懼與黑暗之中。”
其二則是玄妙這十多年來與寶元仙尊座下兩位護法之一天慕容之間的往來信件。羅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天慕容與地上官兩位護法追随寶元仙尊數百年,堪稱其心腹。從這些信件内容來看,天慕容傳達的極有可能就是寶元仙尊的意思。我身為羅浮山萬象神宮的弟子,若依循門派聲譽至上的‘正确’路徑,隐瞞真相、粉飾太平,以保羅浮山表面榮光,那我死不瞑目;但若堅守我心中的正義,公布玄妙與羅浮山的往來信件和煉丹手劄,必将引發羅浮山内部震蕩,損及羅浮山在仙門中的崇高地位,我便是背叛宗門的千古罪人。這一路掙紮,我始終無法下定決心。直到此刻,生命已然走到了盡頭,我的靈魂卻在被一點點逐步撕裂,我知道我必須以無畏勇氣直面羅浮山的污垢……”
他将目光投向司筠筠與容時,眼中滿是期許,“我希望你們能将這兩個物證,交由羅浮山萬象神宮現任宗主鶴影秋手中。鶴影秋雖非寶元仙尊親傳弟子,亦非嫡系,但他心懷大義,必不會随波逐流,定會為了正義而徹查此事。如此,我羅隐雖死,亦能瞑目。”
司筠筠接過那兩件物證,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仙君放心,我們定會不負所托。”
容時在一旁也應聲道:“羅浮山若真有此等惡行,定不能讓其逍遙法外。哪怕前路荊棘密布,我們也會拼盡全力将此事辦妥。”
羅隐聽到他們的承諾,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他微微擡起顫抖的手,似是想要最後觸碰一下這充滿紛争的世界,又似在與往昔堅守的信念作最後的告别。他的眼神中滿是決然與悲怆,那是對正義崩塌的絕望,對自身無力回天的自嘲。
“這世間的正義之路,為何如此崎岖難行?我一生所求,不過是公理昭彰,卻不想,終是被黑暗吞噬……”羅隐的聲音微弱卻透着無盡的凄涼,如一把孤劍在秋風蕭瑟的夜晚,獨自發出的肝腸寸斷的鳴響。
司筠筠與容時想要勸阻,卻被他那視死如歸的氣勢所震懾,話語梗在喉間。
羅隐緩緩放下手,那動作仿佛有千鈞之重。他深吸一口氣,調動起體内所剩無幾的仙元,帶着毀滅的氣息,瘋狂地在他體内肆虐。他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額頭青筋暴起,猶如蜿蜒的青蛇,汗水如豆大般滾落,浸濕了他破碎的衣衫。
“我羅隐,絕不能在這渾濁世間,違背初心而活。既已失去信念,苟延殘喘又有何意義?”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呐喊,那聲音在甬道中回蕩,似是對不公命運的控訴。
随着仙元的逆行,他的筋脈如脆弱的琴弦,一根根斷裂,發出令人生怖的 “噼啪”聲。他的身軀開始劇烈顫抖,仿佛在承受着世間最殘酷的刑罰。但他的眼神始終堅定,不曾有絲毫動搖。
終于,他的身軀緩緩倒下,如同一棵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轟然倒地。一縷英魂,帶着未竟的遺憾與對正義的執着,就此消散在這陰冷潮濕的甬道之中。
司筠筠與容時默默站在原地,望着羅隐的遺體,心中五味雜陳。他們深知,從此刻起,他們不僅僅擔負着對已故親人的仇怨和對命案真相的追尋,更是共同肩負起了沉重的使命,而這雪月門背後隐藏的巨大陰謀,也才剛剛開始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