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警視廳門口的是一名外國男子,他身材高大,有着東歐長相,顴骨突出,絡腮胡蓋住下颌輪廓。
男人肩挂公事包,手裡拿着一塊破損的平闆,他看見藍染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
眼前的白發男人與記憶中模樣重疊,他的容貌并未發生太大的變化,總是對人類吝啬的歲月格外寬待他。
那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情了,外國男子失神的想。
他明白,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未曾想過還會再與對方相見。
如果是這個人……如果是他,一定——
在這個瞬間,外國男子忘卻前來此處的目的,一心隻想向站在面前的白發男人求助。
他伸出手張口欲言,眉毛和臉部肌肉因激動扭曲了弧度。
“哔——”
遠勝普通人類的聽覺捕捉到異響,藍染視線往下,看了外國男子右手捏着的平闆一眼。
距離太近了。
這位置,如果他什麼都不做,會被懷疑是見死不救。
上等喰種搜查官的反射神經都很優秀,畢竟是經曆無數實戰才鍛煉出來的,反應不夠快的人早就殉職,或進到喰種肚子裡。
藍染動了,他松開雙手握着的物品,壓低身體的上半部加速沖刺。
有一定重量的銀色手提箱撞擊地面傾斜後倒地,手機也被磕壞了一角,屏幕出現裂痕。
他想對我說什麼?
我沒有曾經見過這個人的印象。
腦中快速掠過幾個念頭,藍染在爆炸前一刻撲倒目标,外國男子受碰撞影響放開固定平闆的手指,身體向後倒——
“砰!”
震波掀飛周圍物體,殘存的碎片如子彈般炸開,無阻礙地刺進人體,高溫高壓高速的氣流襲卷而過,爆炸引發的大火在警視廳門口猛烈燃燒。
重物落地滑行了一段距離,藍染護着兩個人卧倒在地,連同幾秒鐘前幫外國男子拾取物品并歸還的女孩一起。
好痛……
化名灰原哀,時常會跟着父母好友阿笠博士行動,答應過母親會好好體驗小學生生活的宮野志保,隻覺得渾身骨頭都發出了呻.吟。
她聽見一聲巨響,緊接着身體不受控制地騰空,随後又撞上物體倒向地面。
宮野志保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壓在一條臂膀下面,她挪動腦袋看見白發男人染上灰塵的臉。
這個男人怎麼會……
察覺宮野志保想要起身的動作,藍染睜眼撐起身軀,受損的髒器一經移動,血液頓時從呼吸道湧出。
“咳!”
鮮血灑落,地磚被染紅,有血液不斷從男人薄唇中流出。
“啊……”宮野志保瞳孔顫抖,她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恐懼的表情引來男人關注。
藍染現在什麼都聽不見,他想他的耳膜大概被震破了,劇痛讓身體表面浮現一層薄汗。
他勉強擡手,放在女孩的腦袋上輕撫,勾起唇角露出安慰性質的笑容。
宮野志保一愣,挂在眼框的淚水要掉不掉。
藍染繼續撐着身體,稍微用了點力想往側面翻身,他身下還壓着人,總得讓人出來。
“等等!”确認完宮野志保狀況的柯南突然喊道。
男人似乎沒聽見,柯南也看見了藍染正在流血的耳朵,咬牙加快速度,俐落地脫下外套,在藍染翻身仰面躺下前,稍微墊高他的後背,避免碎片紮得更深。
柯南喊道:“小蘭姐姐!快叫救護車!”
“好!”
男人的白色大衣後腰處染紅了一大塊,血色仍在擴散,隻見零星碎片穿過外套狠狠地紮進肉裡。
藍染仰躺着,無聚焦的視線投向上空,他在思考這次要進醫院躺多久。
他不擔心手術會使身份暴露,他的下屬會遵從指令妥善處理。
從死神手裡撿回一命的外國男子坐了起來,他跪在藍染身旁,目光有些呆滞。
他不想連累夥伴,所以才會獨自帶着平闆長途跋涉,隻身一人再次踏上這片不算熟悉的土地。
他以為最糟糕的情況會是被襲擊,而不是像這樣……他不知道平闆會爆炸,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從燒毀的工廠裡搶救回來的證據。
宮野志保壓抑慌亂的情緒,穩住心神确認白發男人傷勢,摸完靠近她這一側,擡頭喊待在另一邊的同伴。
“江戶川!”
“我知道,我在檢查了!”柯南頭也不擡,神情專注。
頭部沒有明顯外傷,手腳也有知覺,應該不是急性硬腦膜下血腫,太好……
思緒中斷,柯南聽見不正常的斷續呼吸聲,猛地轉頭。
男人不時咳嗽,每咳一次都會咳出少許血液,是很明顯的髒器受損,已經出現呼吸困難症狀。
“糟了……”
肺是沖擊波作用的靶器官,損傷機率高于其他髒器,如果破裂會使氣體和血液進入胸腔,嚴重将導緻傷者休克。
柯南嚴肅道:“可能是肺出血造成了血胸,要盡快送到醫院急救。”
一旁的外國男子坐不住,他碰了碰宮野志保肩膀,語氣焦急地詢問。
宮野志保面色沉重地搖頭,也說了幾句話,外國男子聽完,像是驟然失去力氣般垂下肩膀。
急促的奔跑聲接近,柯南扭頭一看,一名穿西裝打領帶的警察跑過來,他滿身是汗,呼吸頻率紊亂,見到白發男人此刻的模樣,步伐下意識放慢。
“千景哥!”
松田陣平來到藍染身旁,大聲呼喊想讓傷患保持清醒。
“千景哥!千景哥你聽得——”
“他聽不見。”柯南突然開口。
松田陣平的目光放在戴眼鏡的男孩身上,聽見男孩說:“他的耳膜被震破了。”
“……”
松田陣平咬牙,沉默收回視線,猝不及防與藍染對視,他一愣過後反應極快地俯身。
“千景哥,你想說什麼?”即使明白對方聽不見,他還是想跟藍染說話。
藍染動了動唇。
“口袋?”松田陣平不解其意,聽話地去掏藍染的外套口袋。
在他手上的,是他的錢包。
松田陣平握緊拳頭,忍了又忍,他真想抓着白發男人的領子搖晃。
松田陣平垂着腦袋,浏海掩蓋了他的表情,隐忍的聲音響起:“都這種時候了,不要隻想着這東西啊……”
“别擔心……”
熟悉的嗓音讓松田陣平猛然擡頭,顧不上隐藏微紅的眼框,死死盯着白發男人。
“不會……死……”
“我相信你。”松田陣平說:“别說話了,留點力氣。”
也不知藍染是否接收到正确信号,還是單純感到疲憊了不再開口。
松田陣平餘光瞥見柯南,擡眼望去,見男孩小大人似地露出一臉“幾歲人了還要傷患反過來安慰你”的嘲諷表情,被抓包還裝沒事。
他一扯嘴角,伸手弄亂柯南的發型,在男孩掙紮前收手。
嘴上說着相信,但松田陣平沒有因此移開視線去了解事情經過,藍染的模樣過于慘烈,他放不下心,害怕一不注意人就沒了。
抵達的救護車停在傷患附近,訓練有素的醫護人員拿着裝備下車做緊急救治,為傷者戴上便攜式呼吸機,擡着承載傷患的擔架上救護車,同時利用監護儀監測脈搏和呼吸。
松田陣平自然也跟了上去,不忘帶上藍染的銀色手提箱和多了幾道裂痕的手機。
“松田!”萩原研二叫住好友,有外人在的地方他會避免用愛稱稱呼對方,在陌生人面前要給小陣平一點面子。
聽見幼馴染的聲音,松田陣平望向車外,救護車的後門尚未關閉,萩原研二正站在那裡。
“hagi。”
萩原研二用拇指朝安分站在一旁的外國男子筆劃,“人我會先幫你看着,千景哥就拜托你了。”
松田陣平看了東歐樣貌的男人一眼,一頓的動作并不明顯,卻還是被觀察力敏銳的柯南察覺。
“啊。”松田陣平聲調低沉:“晚點聯系。”
目送救護車鳴笛開走,外國男子擡起微微打顫的手,他無意識蹭了下濕潤的外套,低頭一看,手指全是從他人身上沾染到的血。
“第二次……(俄語)”
“呐!你剛才說什麼第二次了?(俄語)”
視野内突然冒出一顆腦袋,外國男子吓了一跳,發現是一名小弟弟,他打起精神應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兇神惡煞。
他知道自己的長相不讨喜,容易吓到小孩,不過……這孩子是日本人嗎?竟然會說俄語。
“我是說,受那位先生幫助,已經是第二次了。”
“欸——”柯南拉長尾音接着問:“上一次也像這次一樣從爆炸中救了叔叔嗎?”
“不。”外國男子搖頭直起身,止住話頭沒有進一步解釋。
“哇!”柯南身體突然騰空,他慌張地揮舞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