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威布爾是個腦子不怎麼聰明的海賊。他有着圓滾滾的肥胖身軀,手臂粗壯,身材魁梧,兩條腿卻很細長,蓬松亂翹的金毛罩住背部,遠遠望去就像一隻顔色特别的刺猬。
威布爾的智商不高,他用自己淺薄的知識瞅阿瞅,勉強從外觀判斷澤法的船是屬于海軍的,這才哼哧哼哧地提起大刀襲擊船隻。
海賊和海軍是死敵,沒有好好溝通的道理,就像海軍發現海賊反射動作就是逮捕,海賊也差不多,兩種選擇,不是回避就是直接對上。
威布爾隻是先做出選擇,沒等眼前的實習船針對他采取行動,直接提起武器上了船,砍翻一群來不及反應的學生。
澤法運氣不好,他帶着學生到海上實習,哪裡有什麼人能在情況危急時給與有力幫助。
一開始,甲闆上站了很多人,威布爾一上來,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倒了一地。哪怕澤法不顧危險沖上前,也阻止不了威布爾的暴行。
藍染的到來讓澤法在極端的憎惡與憤怒中找回理智,他拖着失血的身軀,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受傷的學生身邊。
是他的錯。
他沒能擊敗那個該死的海賊。
愧疚與無力感緊縛心髒,澤法深吸一口氣,厭棄無能的自己,連跟着他出海的學生都保護不了。
船在此時迎來又一次劇烈搖晃。
澤法重心不穩,整個人朝側面傾斜重摔在甲闆上,他痛呼出聲,疼痛讓他暫時無法動彈。
怎麼回事?
澤法強行控制因傷顫抖的身軀,勉強擡起頭。瞳孔猛地收縮,震驚地發現不遠處甲闆多了許多龜裂痕迹。
大刀斬下,藍染舉刀抵住武器最鋒利的部分,身上覆蓋了武裝色霸氣。
澤法一眼就看出藍染此時的狀态,他自己因強大的武裝色霸氣而被稱為“黑腕”,對霸氣十分熟悉。
不行!
不可以直面那家夥的攻擊!
澤法面色鐵青,他想要張口大喊,卻拉扯到傷處,一時拼湊不出完整句子。
澤法原以為能壓制海賊,他對自身無比熟練的武裝色霸氣很有信心,但事實證明他錯了,在以往最擅長的領域輸給敵人。
那個海賊擁有一身可怕力量,攻擊招式單調容易掌握,卻不是預先判斷就能成功阻擋。
“藍染!你——”
話來不及說完,澤法不希望看見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藍染沒有後退,傷害越過阻隔在雙方中間的利刃,破開他的防禦,鮮血頓時噴濺,灑落甲闆形成刺目血痕。
藍染的堅持換來他人生機。
前方,威布爾連同崩潰的船體結構墜落大海;後方,衆人在藍染庇護下得以幸存。
年輕的船員們睜大眼睛注視藍染背影,大衣上的“正義”兩字讓高懸的心髒落回原本的位置。
……活下來了。
他們活下來了!
“澤法老師!您怎麼樣?血止住了嗎?”船員手腳并用爬起來,剛開始腳步有些不穩,他們互相攙扶圍繞在澤法身邊。
藍染站在裂開的甲闆邊緣,俯瞰被血水染紅的海面,他垂下眼簾,面上不顯情緒。
竟然沒死。
範圍廣闊的氣息捕捉能力,讓藍染意識到威布爾擁有頑強的生命力。
海面下。
裂開的傷處在海裡止不住地溢出鮮血,金發海賊下沉片刻後突然睜眼,翻轉身軀,用他肥胖的手臂及纖細的雙腿往遠離實習船的方向遊。
打不過就隻能跑了。
威布爾是不聰明,但直覺與受創的身體都在向他傳達一個概念——快逃。
海風夾帶濕氣與血腥味。
負傷人數衆多,早已分不清鐵鏽般的氣味源自于誰。
藍染偏頭檢視傷口。皮肉被切開的劇痛過後,是連綿不斷的刺痛感,像有尖細的針紮着神經。他傷在肩膀與腹部,尤其是大刀下壓的肩部傷口較深,衣服被劃開,深紅色的血向外擴散,轉眼染紅衣料。
這程度的傷放在和平年代很吓人,但在這個世界不足為奇,這裡每天都有人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受傷、死亡,僅限于皮肉的傷勢,休養幾日就能複原。
霸氣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保護,雖然防禦被敵人的招式攻破,但沒有對藍染造成太大影響。
确認完傷勢,判斷不影響行動,無足輕重的小傷可以暫時忽略。
藍染舉起刀刃調整角度檢查,質量上等的武器沒有在對峙中受損。這在他預料之中,如果随便一把武器就能讓刀鋒受損,他當初就不會選這把長刀。
收刀發出短促的摩擦聲,藍染調頭走向澤法。
年輕船員主動讓出一條路供藍染行走,目光既崇拜又感激。
他們明白,是藍染出手助他們度過危機。
幸好他來了。
船員不敢想像,如果藍染沒有即時趕到,這艘船上的人會遭遇什麼。
必死的結局因一個人扭轉,原本對藍染沒什麼想法的年輕船員,直到今天才感同身受。他們深刻體會藍染這個人所代表的含義,也理解了為什麼有些人會給他極高的評價。
……是希望啊。
耀眼的,讓人忍不住落淚的希望。
大衣揚起又落下,藍染止步在澤法面前。棕色瞳孔像既沉穩又甯靜的湖面,不見一絲漣漪。
“藍染,謝謝你。”澤法語氣鄭重地道謝。
他看見藍染所受的傷,眼神複雜。就像他因為有所顧慮,施展招式都無法拼盡全力;藍染為了不讓船隻解體,也付出了代價。
“天災”是名副其實的災難,以一人之力制造違反常理的毀滅性打擊,對許多海賊來說都是噩夢,斷送許多人出海尋寶的夢想。
藍染早已不是當初被金獅子史基重創的年輕人。
澤法相信藍染有本事無傷戰勝襲擊他們的海賊,如果不是把學生們的安全放在心上,藍染根本不需要硬接海賊的劈砍,避開就好,然後揮刀砍到海賊再也站不起來為止。
澤法轉任教官後培養了許多學生,有名的青雉、黃猿、赤犬都是他帶出來的,他曾與藍染對練過,對藍染的實力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威布爾的速度遠不及藍染,光是這點就能奠定獲勝基礎。
原本可以毫發無傷,最後卻血染軍服,隻因顧及他和船員。有些人在威布爾的襲擊下失去行動能力,動彈不得,這時墜海隻有死路一條。
“我欠你一個人情。”澤法捂着受傷流血的手臂說道,他感歎後生可畏。
“别這麼說,這是份内之事。”藍染神情平靜,并未因得到黑腕澤法的一個承諾而面露欣喜。或許在他人眼中海軍大将的人情很珍貴,但到了他這裡不算什麼,他并不缺這樣一個人情。
藍染望向海面。另一艘軍艦正在靠近,撐開的船帆帶動船體。站在最前方的男人頭戴軍帽,膚色是永遠不會被曬黑的蒼白,他凝神直視前方,臉上看不見絲毫情緒起伏,一如他給人的印象,冷漠、不近人情。
……也許,偶爾還有令人窺見一角就渾身寒顫地陰冷。
血腥味融入海風飄向遠方,混雜着許多人的氣息。
阿亞納米不動聲色,幾縷發絲掃過前額,冷靜地等待距離縮短。他不知道,自己最重視的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傷。
藍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
“來了。”
澤法聞言轉頭,順着藍染的目光看向海面,幾乎伴随他這一生的蔚藍映入眼簾,遠遠望去捕捉到挺拔的身影。
身着軍服的俊美男人站在甲闆上,沒有任何表情。銀藍色的發偶爾在不同角度的光線照耀下會帶點淡紫,偏冷的瞳色與氣質相稱。
那是藍染的副官,阿亞納米。
澤法與阿亞納米接觸機會不多,不清楚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即使他是教官,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親自教每一名新兵。澤法聽過一些有關阿亞納米的傳聞,據說是一個對長官極為忠誠,性格冷淡不易相處的人。
兩艘船準備對接,其中一艘受損嚴重,何時會沉入大海都不奇怪,他們得抓緊時間。
距離一拉近,狀态便看得一清二楚。阿亞納米瞳孔收縮,呼吸一滞,他沒想到藍染會成為其中一名傷員。
計劃之外的發展讓他不再被動等待,轉瞬之間,阿亞納米跨越兩艘船的間隔,來到藍染面前。
“藍染大人。”阿亞納米視線往下,盯着藍染肩膀及腹部的傷口,刺眼的血紅色影響他的情緒,渾身被低氣壓籠罩。
“是誰?”聲音乍聽平靜卻混雜濃烈殺意,引起一旁的澤法側目。
發覺自己下意識用了質問口吻,阿亞納米深呼吸平複焦躁的情緒。他一向情感淡薄,少有在乎的人事物,唯獨藍染,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不能被冒犯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