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染剛擡起刀尖,突然聽見一道叫喚。
“老師——!”
男孩快步朝他跑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披着黑色羽毛大衣的羅西南迪跟在後頭,表情看上去也想知道答案。
藍染偏頭垂眸,浏海随着動作滑過前額。他的沉默讓羅下意識屏息。
【我說錯話了……? 】腦海快速掠過這樣的念頭,羅表情凝重地看着藍染。
上移的刀尖停止。漠然的眼神在羅的注視下如冰雪初融,退去冷硬外殼,露出内裡溫和的一面。
“羅。”藍染語調平穩沉靜,他問:“你們怎麼來了?”
從尋求解答的角度調換成另一方。羅停頓數秒,接受良好地回答:“有小鎮居民到街上大喊“海賊來了”,我們聽見後就決定過來看看。”
藍染想知道,所以他答。就這麼簡單。
“是麼。”
利刃重新垂落,尖端指着地面。藍染用簡單的字句說明情況,他提前察覺海賊動向,先一步抵達岸邊,沒有靜待海賊登錄,而是選擇摧毀海賊船。
失去了船隻的海賊,還剩下什麼呢?
他們談話期間,在海裡載浮載沉的海賊艱難爬上岸。這些成年男性像滿身濕的喪家犬,各個垂頭喪氣,尤其是船上唯一的惡魔果實能力者,身為船長的他狀态沒有比船員好。
海水是能力者的克星。船長渾身癱軟,休息一陣子才恢複力氣。站起來後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去關心下屬,而是對藍染發動攻擊。
擴散的溶解波無法用肉眼捕捉。藍染沒事,身側的男孩卻在這次的攻擊裡失去身體控制權。
羅感覺很奇怪,身體是自己的,卻又仿佛斷了聯系。意識模糊,好似蒙上一層掀不開的紗。
藍染的反應很平靜,他看了眼突然僵直不動的男孩,再看向男孩身後同樣一動不動的羅西南迪。
這麼多年過去,還是一樣沒長進。
藍染沉默地調整刀刃方向,擡眼注視正前方的獵物。
“你為什麼還醒着?!”海賊首領既錯愕又憤怒,他發出更強烈的溶解波,試圖控制在技能生效範圍内的男人。
海賊首領曾吃下醉醉果實,他是一名溶解人,不但能溶化自己的身體無懼刀與子彈威脅,還能透過溶解波操縱目标。
中招後假如沒能在一天内解除控制,就會死亡。
“巴克——!!!”中氣十足的吼聲先到。沃爾夫手持自己發明的簡易武器,目标明确,一路朝海賊首領沖過去!
好不意外的,沃爾夫被巴克一拳掀翻了。
“你這……混帳!”沃爾夫氣到整張臉漲紅,他趴在地上,質問巴克怎麼還有臉回來。
20年前,巴克挑戰偉大航路失敗後返回故鄉,拿家鄉出氣,放火燒毀城鎮。沃爾夫從那時起便和巴克斷絕關系,沒想到巴克出海不順,又再一次折返回來。
“老人家,閉上眼睛。”語調溫和且充滿磁性的嗓音響起,無預警要求沃爾夫阖上眼簾。
沃爾夫不解地回頭,頓時對上一雙如靜止湖面般未起波瀾的眼眸。
“接下來的畫面可能有點血腥,不适合觀看。”藍染感到困擾地皺眉,“還是說,你希望我留他一命?”
一瞬間,沃爾夫腦海掠過許多張熟悉面孔,他無聲握緊拳頭。 20年前的那把火,不隻燒毀了許多人的家,還帶走了數條無辜生命。
巴克早已無藥可救,他以殺人為樂,遵循自身的欲望而活。
“……不。”沃爾夫語帶哽咽,難過又堅定地說:“動手吧。”
他不确定藍染能做到什麼地步,但現在的他别無選擇,隻能相信藍染。
沃爾夫沒有聽藍染的勸閉上眼睛,反而瞪大雙眼,想目送兒子走完最後一程。
“哈哈哈!你以為這家夥能打敗我?不過是能抵抗溶解波而已,以為這樣就赢了?”巴克放肆大笑,嘲諷沃爾夫異想天開。
沃爾夫心裡也沒底,他不知道此時巴克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再大的膽子也被藍染摧毀船隻的舉措吓沒了。
頭發被風吹動,人還沒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戰鬥開始的瞬間就已結束。
刀鋒毫不留情地切開皮肉,割斷頸骨,溫熱血液大量濺灑。人頭滾落地面,巴克身體失去支撐,雙膝着地後傾斜着倒下。
輕易掠奪他人性命的武器沾染鮮血,溫熱液體沿着光滑表面滑落。有一縷形似煙霧的能量從利刃前端飄出,悄然靠近留有餘溫的屍體。
【我不需要。 】藍染在心中默念。
暗紫色的煙霧猶如一條小蛇,試探着前進,卻又突然停止。幾秒鐘後,手指粗的紫色小蛇鑽回刀身,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能力者死亡。羅取回身體控制權,他恢複知覺,眨了眨眼睛,像是還沒從異常狀态裡回神。
沃爾夫淚流滿面地跪在巴克屍體旁。即使有再多怨言,巴克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羅怔怔地望着陷入悲傷的老人。受戰争所苦的過去讓他了解到生命何其脆弱,經不起刻意摧殘。他記得認識的人凄慘的死相,僵硬肢體泡在身下流淌的血泊中,血紅色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曾說過,希望長大後像父親一樣成為了不起的醫生,救治許多需要幫助的患者。
羅所受的家庭教育,把他培養成一名擁有端正三觀的人。雖然中途受到一些不良影響,他仍然保持着善良的本性。
像是對眼前的一幕抱持着疑惑,羅看向藍染。
藍染卻像還嫌不夠似地,将目光轉向一旁瑟瑟發抖的海賊。
滴落的血液染紅松軟沙地,未在寒光熠熠的刀身留下痕迹。藍染朝海賊邁步,長腿剛跨出去,身後就響起一道不确定的聲音。
“……老師?”
藍染止步,偏頭看着站在身後的男孩。羅的眼神揉合茫然與驚訝,仔細觀察,甚至還摻雜着更深沉的情緒。
“怎麼了,羅?”藍染明知顧問。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失望了。
但是你在期待什麼呢?
“這些人都要殺光嗎?”羅遲疑道。
他不明白,已經喪失争鬥意志的人,為什麼還要堅持殺死他們?
意味不明的哼笑融入空氣。藍染彎起眼眸,似是覺得羅問了一個可笑的問題。
“把他們綁起來吧!”羅西南迪突然開口,他害怕藍染二話不說就殺光剩下的海賊。哪怕曾經犯錯,做出會被通緝的事情,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
對待不想戰鬥的罪犯手段可以緩和一點,沒有必要趕盡殺絕。
藍染聞言看向羅西南迪。羅西南迪故意提高音量以顯示自己的決心,心髒卻瘋狂跳動,一點把握也沒有。
仿佛被送上斷頭台的犯人,手腳冰涼,命運走向早已不受控制。
不遠處是老人斷續沙啞的哭聲,這聲音會幹擾思考,聽久了甚至容易心生煩躁。
藍染卻像感受不到這些噪音似地,沉吟片刻,将長刀收回刀鞘。不知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決定,讓海賊逃過必死結局。
假如藍染決定處理掉在場的所有海賊,沒有人能阻止,且這段過程不需要用上他多長的時間。
叫上城鎮居民,将海賊全部綁起來集中在一起。藍染善意提醒羅西南迪:“你多久沒有聯系海軍了?”
“我?離開米尼翁島後我就沒再使用過電話蟲。”羅西南迪理解了藍染未明說的意思。他雖然笨手笨腳,腦子還是挺靈活,要不然也當不了間諜,暗中搜集洩露後足以重創堂吉柯德家族的情報。
“……我有自己的計劃。”羅西南迪看着戴白色斑點毛帽的男孩,對方也正仰視着他。
不習慣微笑,連笑容都顯得扭曲的男人突然對羅展露笑顔,把羅吓得眼睛差點掉出來。
“原本是打算陪着羅一直到他成長起來,現在你要帶他回去,我就不用擔心了。”他有必須做的事,哪怕他的選擇讓立場變得尴尬,也不能停止前進的腳步。
“得在海軍抵達前離開才行。”主動切斷和海軍的聯系,羅西南迪自知不能和海軍碰面。他看向海面尋找來時小船,放眼望去,卻隻看見一片載浮載沉的木闆殘骸。難以想像這些海賊尚未靠岸,就遭遇何等毀滅性打擊。
“船呢??”我那麼大一個船呢? ……好吧,是不大,但消失也太浮誇了吧!
“嗯。”藍染想了想,“好像剛才一起砍了。”
“砍了?那我怎麼離開?”羅西南迪急中生智,立馬提議:“那我先搭你的船,把我載到鄰近島嶼就好,剩下我自己想辦法!”
“可能不行。”藍染指着大海,睜眼說瞎話:“我的船也在那裡。”
就在羅西南迪抱頭苦惱之際,沃爾夫擦了擦眼淚走了過來,邀請一行人随自己前往一個地方。
“你們需要離島的工具對吧?我有,你們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