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米尼翁島分離,再次見面已是三個半月以後。
藍染處理完殘留的問題,才從海軍本部離開,中途和阿亞納米聯系,再前往位于北海的海燕島接流落在外的羅回去。
羅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他知道該怎麼生存,再加上羅西南迪的照拂,藍染并不擔心自己會見到一具屍體。
假如真的不信沒能活到他找過去的那一刻,藍染也不會因此感到惋惜。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命運或許會眷顧那些拼死想活下來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幸運。
飛龍遵循主人的意志尋找合适的降落地點。它在高空盤旋,如深淵般的雙眼俯瞰樹林,做出決斷後巨大的翅膀一扇,降低高度,最終停在林中相對空曠的位置。
藍染一躍而下。黑龍确定将主人載達目的地後,龐大的身軀仿佛變魔術般下沉,無聲無息地融入大地。它閉上了那雙閃爍危險光芒的豎瞳。
輕拉西裝邊緣,調整被狂風吹亂的衣物。藍染環視周遭,擴散的感知向大腦傳遞訊息,判斷此處是無人居住的密林。
要找人,得去附近城鎮。藍染轉頭看着氣息雜亂的方向,邁步前進。
他并不着急,用散步的速度來到人群聚集的小鎮。俊秀的面容與服飾很快引起當地民衆注意,歡樂鎮的居民熱情好客,用笑容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藍染沒有錯過打聽情報的機會,隻要他想,可以輕易從陌生人那裡博取好感,進一步降低對方的戒心。
“請問你有看到戴着白色斑點帽子的男孩,和一名身材高大披着黑色羽毛大衣的男人嗎?”
腦中浮現符合條件的兩道人影。被詢問的人沒有立即回答,他想先确認藍染與那兩人的關系。
“你是他們的……?”
“是朋友。”藍染笑着回答,“之前因為一些原因分開,現在我來接他們回去。”
居民打量藍染的樣貌、神情,看着不像壞人,他爽快地說出沃爾夫的住處,告訴藍染他要找的人目前就住在那裡。
“謝謝。”藍染向居民道謝,照着剛取得的線索走,順利找到正在務農的男孩。
羅依舊堅持地戴着斑點帽子,不管是否礙事。今天輪到他休假,沒去鎮上工作,就待在屋外的院子耕種糧食。
“羅。”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響起,讓羅一度以為自己幻聽。他一直堅信藍染會來找自己,就這麼等了三個多月,逐漸适應海燕島平靜安穩的生活。
羅失神地望着不遠處的男人,對方正站在田地邊緣,嘴角揚起露出淺淺微笑。
“……老師!”羅扔下工具拔腿狂奔,一下子從田地中央跑到外圍,滿臉興奮地喊道:“你來接我回去啦!”
“讓你久等了。”藍染給予肯定回答,他說:“我遇到了一些問題,處理花了些時間。”
羅接受藍染的說法,他沒有怨言,隻是三個多月的等待難免讓他感到不安,有過“自己是不是被抛棄了”的念頭。失落并未持續太久,自從了解自己吃下的惡魔果實擁有哪些能力,羅就明白了一件事。
做出将手術果實交給他這項決定,藍染和羅西南迪都需要承擔風險。
羅逐步摸索出手術果實的使用方式,他已經将附着在肝髒上的鉛切除,再也不用擔心珀鉛病對身體的傷害。等之後回到烏托邦,他可以幫助父親母親逃脫壽命縮減的命運,這是以前的他不敢奢求的願望,如今卻達成了。羅不曉得自己該如何償還這份恩情。
“老師,謝謝你。”稚嫩的臉蛋做出小大人似地嚴肅表情,羅鄭重道謝。他很清楚,自己獲得活下來的權利是因為誰。
“不客氣。”藍染接着說:“想道謝的話就盡快成長起來吧,手術果實的能力很有趣。”
不曉得未來被羅用手術果實四分五裂的人,聽到這句話會作何感想。
羅西南迪抱着一袋充當明天早餐的面包回家時,開門就看見身穿西裝的男人坐在客廳和沃爾夫聊天,羅乖巧地坐在對方身旁。
羅西南迪:吓得面包都掉了。
門口傳來的聲音引起關注,坐在客廳的人停止交談,轉頭望向門口,那裡站了一名表情無措的男人。
羅西南迪一慌就容易做錯事,比如說現在,他看見藍染過于錯愕,彎腰撿紙袋還滑了一跤,表演平地摔。
“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沃爾夫笑罵一句,看了坐在藍染身側的羅一眼。指望羅西南迪好好完成一件事,還不如讓手腳俐落的羅代勞。
羅會意,他從椅子上下來,快步跑向門口幫羅西南迪撿面包。
“他是個好孩子。”沃爾夫不知何時回頭,看着藍染語調沉穩道。
老人盯着面前氣度不凡的年輕男人,目光蘊藏審視。他代替年少不懂事的羅觀察藍染,利用有限的時間初步判斷。
沃爾夫收留羅,也受過羅幫助。他曾有一次在實驗裡不慎受重傷,是羅使用了手術果實的能力,将他的這條命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從那次起,手術果實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沃爾夫看過惡魔果實圖鑒,手術果實最高境界展現的能力會引起人們瘋狂,它可以賦予人類長生,代價卻是能力者死亡。
他希望藍染不是為此才接觸羅,這對男孩來說過于殘忍。
藍染收回目光,他神色如常地任沃爾夫打量,勾了勾唇角回應:“我知道。”
外出工作的男孩們接連返家。羅帶着這段時間住在一起的小弟們和藍染打招呼,兩個男孩外加一隻白熊神色拘謹,他們被羅警告過要有禮貌。
“老師,我想帶他們回去,可以嗎?”羅感到緊張,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藍染平靜地注視羅,他看着男孩的眼睛,片刻後問道:“你能保證他們會締結契約?”
磁性嗓音一字一句說道:“如果不行,你應該很清楚他們的命運。”
拒絕簽訂契約,會死。
羅重重點頭。他和同伴們溝通好了,雖然不能詳細說明,但他相信他們會做出正确的決定。
一行人在沃爾夫家中休整,隔天一早向收留他們的老人告别,再到鎮上對提供工作的友善居民道謝。
藍染中途似是察覺了什麼,他轉頭看着某個方向,半晌對羅西南迪說了句“我離開一下,等會回來”,人就不見了。
羅西南迪和羅一同去見賣面包的大叔,大叔笑聲爽朗,給予祝福後揮手向兩人說再見。
“不好了!”小鎮居民氣喘籲籲,他顧不得調整呼吸頻率,指着身後嘶吼:“海賊來了!就在岸邊!”
聽過沃爾夫說的故事,知道歡樂鎮成被海賊摧毀的曆史。羅和羅西南迪對視,下一秒,兩人動作一緻沖出小鎮。
他們來晚了一步,抵達時隻見海面漂浮着大量木闆殘骸,有許多狼狽身影抱着船隻碎片随波逐流。
海賊明白自己應該往岸邊遊,卻因為一道伫立于岸上的身影而不敢靠近。
會死的。
絕對會死。
“怪、怪物……”
有人輕聲呢喃,被吓得眼神渙散。
那個男人是天災,是魔鬼。如飓風般席卷而來,頃刻間将他們能作為依靠的所有東西摧毀。
身軀控制不住顫抖。海賊回想起船隻前往偉大航路後的遭遇,他們在那裡失去許多同伴,體會絕望與自身的渺小,心中充斥着無力感,最後灰溜溜地回來。
沒想到,結束偉大航路之旅,返回這座島上時竟遭遇毀滅性打擊。
多變的氣候與海底的怪物都沒能摧毀的船隻,站在岸上的那人僅僅是做了一個動作,就被無情分解。
海賊旗破了,船也被摧毀,他們徹底失去在海上航行的資本。
“船長!!醒醒啊!船長!”
海賊潛下去抓着壯碩的男人沖出海面,将失去意識的船長推上漂浮木闆,使勁搖晃對方。
“發生……什麼事?”男人睜開眼睛,渾身無力,眼神卻不失兇狠。
船員被男人的氣勢震懾,停頓幾秒。不過比起岸邊的人,說句難聽的,船長和對方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船長……我們的船被人砍斷了……”船員聲音難掩懼意。
“你說什麼?!”男人瞪大眼睛,表情猙獰,他質問船員是誰幹的。
船員顫抖着手指向岸邊。穿西裝的男人就在那裡,手持長刀,神色漠然。
看見海賊船的那一刻起,藍染就在思考處理方式。若是叫海軍來善後,會引發一系列後續問題。比如說他為什麼要返回這片海域?會不會跟丢失的手術果實有關?
藍染不想聯系海軍,又不能放海賊到鎮上作亂。藍染是個謹慎的人,他必須将多方因素考慮進去,再做出妥善決定。
居民和海賊的性命都不重要,但比較下來,活着的居民更能體現價值。如果因為他的決策失誤導緻小鎮被破壞,隻要有一點風聲流出去,都會影響到他的威信。
果然還是殺光吧。
這是正義允許的殘忍。藍染嘴角勾起帶嘲諷意味的笑容。
也就隻有剛加入的新兵不知道。對多數海軍而言,在正義理念面前,人性根本不值得一提。
若付出代價的是海賊,那就更沒有憐憫的必要了,反正罪孽深重的抓去關也遲早要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