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贊認同海軍有自己的立場,但是他無法接受為達目的濫殺無辜,這不符合他心中的正義。
“介意告訴我嗎?讓你煩惱的事。”
海風帶來濕氣,庫贊沉默片刻并未立即回答,他執行完屠魔令才返回海軍本部,那場單方面的屠殺,動搖他所相信的事物。
當時另一艘船上的薩卡斯基為确保奧哈拉學者悉數死絕,下令炸毀所有避難船隻,燃燒的火海中,哀嚎與哭叫一直持續到人影下沉,再也聽不見任何呼救聲。
那些人隻是平民百姓,不管有沒有考古學家躲在裡面,事實就是海軍殺害了許多無辜生命。
保護人們的海軍成了劊子手,這種冷血殘暴的行為,偏偏在屠魔令中是被允許的,死去的無數鮮活生命隻換來一句“必要犧牲”。
屠魔令是為了清除對世界政府造成威脅的人或物而組建的軍事行動,為達滅絕目的派出精英戰力。
要發動屠魔令,除了需符合資格與遵守授權流程外,共有兩隻起關鍵作用的電話蟲,一隻金色,一隻銀色,金色電話蟲會發出信号,傳給置于海軍本部的銀色電話蟲,再由海軍本部派遣軍艦執行屠魔令。
藍染的級别不夠作為領導階級參與,庫贊前往奧哈拉時他還在海上追捕海賊,但是他知道的不比庫贊少。
“我以前從未懷疑過,但現在有點不确定了,根除罪惡的做法是正确的嗎?”
抱持着滿腔熱血實現心中的正義,以為來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卻因一場行動恍然察覺不是那麼一回事。
判定有罪的标準是什麼?但凡有牽扯就要一并鏟除?
“總覺得提不起勁。”
“不是很正常?我以為你一找到機會就想偷懶。”
藍染的調侃不是沒跟據,雖說庫贊以前堅持的是“燃燒的正義”,明明是自然系冰凍果實的擁有者,卻仿佛要傾注滿腔熱血,但隻要一有時間就會找地方睡覺。
藍染幾次受人之托尋找開會遲到的庫贊,找到人時庫贊都睡得不省人事。
“……你很失禮。”庫贊無奈地看了藍染一眼,“我都有認真工作。”
他說的是實話,不認真也不可能短短幾年就升上中将位階。
“我知道,你隻是很常會議開始人還沒到。”
“……”庫贊無話可說。
藍染看着軍艦緩緩駛進港口,海風撩起他的發絲和白色大衣,袖子随風晃動。
“如果你是因為其他人的作風與你的理念相悖而糾結,我認為沒有必要。”
庫贊皺眉看着藍染,仰視身旁站着的男人側顔,他沒有急于反駁,安靜等待藍染尚未說完的下半段。
“你沒辦法控制他人思想,神都不一定能做到。”
說得好像曾與神明會面似的。
這個世界應該……沒有神吧?
庫贊不确定地想,沒見過不代表沒有,也許是他孤陋寡聞了。
“理念不同無需刻意迎合,也不必強制幹涉别人的想法,獨立的個體總會産生相異的聲音。”
“現在的海軍作風如此,如果你想改變什麼,就繼續往上爬吧。”
庫贊聞言猛然擡眼,錯愕的瞳孔倒映同僚帶笑的臉龐。
“……你知道?”
藍染做出噤聲的手勢,有些事他們私底下知道就好不适合宣揚,不過即使被發現了,藍染也有辦法全身而退。
知道奧哈拉事件的隻有參與屠魔令的相關人員,包括執行者及負責幕後監督的單位,他們被下了封口令,不被允許談論有關屠魔令的事情。
庫贊無意追究藍染的消息來源,藍染很謹慎,照他方才的說法讓人根本抓不到把柄,若非他們的談話内容針對的是同一件事,庫贊可能會聽不出藍染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是我想太多了。”庫贊恍然察覺自己的糾結沒意義,他向藍染道謝,分别前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呢?藍染,你心中的正義,是什麼樣的正義?”
藍染勾起嘴角斜睨庫贊,笑容意味不明,讓人無從分辨真實想法。
“這不重要。”
你不會想知道答案的。
庫贊聳肩,背對藍染揮手道别,他穿着随興,沒有披上正義大衣,深藍色高領長袖搭配淺灰色褲子,頭上綁着有海軍标志的頭巾。
他在奧哈拉事件中欠了世界政府官員人情,這份人情不是免費的,遲早要還。
庫贊放走了奧哈拉最後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幸存者,年僅8歲的女孩要如何在這殘酷的世界活下去?他其實不看好後續。
說他僞善也好,甯願冒着被發現的危險,也要用惡魔果實的能力助妮可·羅賓逃離追捕。
庫贊做得不隐密,情況緊急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政府官員認出是庫贊做的好事,他沒有揭穿,而是選擇賣庫贊一個人情,和戰國元帥會報結果時修飾過詞彙。
戰國元帥也是知情者,但他不打算參與庫贊和政府官員之間的事,海軍聽命于世界政府,但一部份的軍人看不慣世界政府的做法,本就不是一條心。
藍染返回軍艦,兩側下屬立正敬禮,阿亞納米上前迎接,手裡拿着紙本文件,陪同藍染回到艦長室。
藍染進屋後将大衣挂在衣架上,少了不會對他造成負擔的重量,垂眸閱讀紙張記載的内容。
文件總共有兩份,内容不相幹,但因為區域相同藍染就一起申請了,出海許可和詳細情報一并送到手上。
他先了解過性質才決定執行任務,這次順序會是處理完海賊的問題,再接醫生團隊到船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白色城鎮……”藍染手指撫過文件上的照片,樹林中的冰雪之國仿佛存在于童話故事裡,溫暖的燈光照耀白雪,氛圍靜谧溫馨。
這是一個美麗富饒的國家,名為弗雷凡斯,靠礦産發達,地理位置在北海。
近幾年開始有來自弗雷凡斯的求救信函寄到海軍,說明國内有許多罹患怪病的人需要幫助。
照理來說這種事不應該找他們,會有專人處理才對,許是送到其他機構的信件從未得到回覆,弗雷凡斯的居民才求到海軍這裡。
人類對未知總是充滿恐懼,沒有人願意接這項任務,唯恐會因此染上怪病。
“您确定要去嗎?”阿亞納米垂眸,紫羅蘭色的瞳孔看似冷漠,實則流淌着獨屬一人的溫柔與擔憂。
“嗯。”藍染敲了敲文件,語調平穩地道:“每年都有數封求救信函寄到馬林佛多,持續不間斷,寄件者都是同一人。
意識到其中蘊藏的含義,阿亞納米接續道:“您相信他的說法?”
那些信阿亞納米也看過,寫信的人自稱是一名醫生,是本地人,研究珀鉛病數十年之久,他在信中無數次強調這種病不會傳染。
“若是他說謊……”阿亞納米眼底晦暗的情緒活躍異常,他的身體不是人類,無懼疾病影響,但藍染和他的情況不一樣。
“别擔心,等抵達弗雷凡斯,我會讓船員們都在軍艦待命。”
“……”
阿亞納米抿唇,他不在乎船上的同僚死活,藍染明明知道這點卻還故意這麼說。
無論是藍染還是阿亞納米,都沒有刻意說明,關于阿亞納米是否會跟着藍染進到疾病肆虐的國家這點,仿佛心中早有答案。
…………
……
“爸爸……媽媽……”
女孩虛弱的聲音響起,她的身體動彈不得,甚至痛到睜不開眼。
“好疼……哥哥……好疼啊……”
“拉米!”
男孩戴着有豹斑點的白色毛帽,神情緊張地站在床邊,雙眼緊盯受病痛折磨的親妹妹。
性格開朗活潑的妹妹,如今隻能躺在床上,連飯都沒辦法好好吃,健康的膚色轉為蒼白,瘦小的身軀痛到微微顫抖。
男孩的父母都是醫生,自幼接受許多醫療方面的教育,也知道父母研究會使人皮膚毛發變白的怪病許久,他心中仍抱持希望,期盼全家人能平安度過這場劫難。
“拉米加油啊!再忍耐一下,就一下!你要相信爸爸媽媽,他們都是很厲害的醫生,會治好我們的!”
“哥哥……”
“我在這裡!”男孩握住妹妹的小手,努力壓抑心底不安。
他是哥哥,要振作起來才行,不能露出膽怯的一面。
男孩子要成為家人的依靠,就像爸爸一樣。
客廳傳來男人的嘶吼聲及拍桌聲,像是理智線斷裂的人崩潰般的宣洩。
“都說了這病不會傳染你聽不懂嗎?醫院人手不夠,醫療資源匮乏,我們需要外界支援!為什麼到了現在還想要隐瞞?你們想害死這個國家的平民嗎!”
房間内,男孩握緊妹妹的手,他盯着白化的局部皮膚,隐約聽見争執内容,入耳的字句讓他心神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