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果然沒弄錯!”醫生眼睛發亮,直直盯着青年,雙手撐着疊席,腦袋甚至往前送了些許,唯恐錯過一絲變化。
這麼熱切的表情落在青年眼裡,又是另一種意思,挑動那條極端敏感的神經。
“你……”
從起初的微不可聞,到後來的咬牙切齒,這中間的變化用不了多少時間,青年此時變得可怖吓人的臉孔,浮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一半是充滿殺意的憎惡,另一半是害怕失去的恐懼,難以設想青年的内心究竟掀起了何等驚濤駭浪。
有什麼從喉嚨湧出,青年瞳孔顫動,瞥了眼下方捂着嘴的手,他看見有鮮紅從指縫溢出,鐵鏽味和冷空氣融合。
血……是血!
沉重悶痛的胸口一震,青年吐出了更多的血,落在衣服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的妖娆血花。
腦海裡浮現最重要的人,感覺自己快要抓不住對方,那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青年神情幾近崩潰。
即便是崩潰,也依然未掩骨子裡令人畏懼的瘋狂和偏執,他死死瞪着醫生,面部血管凸起模樣甚是猙獰,醫生被青年的眼神吓到,四肢不受控制地往後挪,直覺告訴他必須馬上回避。
然而醫生方才光顧着觀察青年用藥後的反應,錯過了最佳回避時機,也間接斷送了生還的那條路。
青年嗓音像受了傷似的低啞,他喘着氣,質問醫生。
“你對我……做了什麼?”
血液沿着嘴角流淌,捂都捂不住,青年索性拿開手。
“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藥?”
血紅色的眼充滿嗜血沖動,深沉與麻木的背後,是能将人脫下深淵的惡意。
醫生終于感覺到來自青年的威脅,急忙解釋。
“你、你别沖動!那碗藥真的能治好你——”
青年沒有耐性繼續聽下去,他深紅色的眼像極了剛離開身體的血液,一如那從醫生胸膛噴濺而出的液體,青年的手從正面貫穿醫生胸腔,刺入、再抽出,順帶拉扯器官,腥紅四處濺灑,醫生失去血色的嘴唇動了動,兩眼一翻身軀軟倒。
“呼、呼……”
青年脊背彎曲喘着氣。
疼痛減緩,誤以為病情惡化的他放任沖動驅使四肢,殘忍殺死了熬制藥品治療自己的醫生,神智不清的他沒有想過行動背後代表的含義,照理來說,普通人的力氣以及指甲尖銳程度,絕對不可能達到利器般的穿透效果。
他看着倒卧血泊的身體,一旁散落不久前裝着藥的容器,房間僅餘自己的喘息聲。
呼吸逐漸平複下來,青年感覺到服藥後異常激烈的反應趨緩,茫然的神色讓他看起來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濃重的血腥味并未随着時間推移而變淡,青年呆坐在地,他已經接受了自己殺人的事實,隻是沒想到事後該如何掩蓋。
他不想……不對,是不能讓父親知道。
青年抹了把嘴邊的血,低頭看着身上沾染的大片血迹,有他自己吐出來的,也有殺害醫生時不小心被濺到的。
抓着厚重的衣物,青年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他被疼痛磨掉了耐心,方才隻想讓導緻他痛苦不堪的罪魁禍首以死謝罪,根本沒餘裕考慮太多。
當他思考着下一步時,外頭的緣側傳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青年扭頭盯着拉門,幾步上前擡起手臂,碰觸到實物的手指猛地一頓,他看見印在拉門上的血,觸電般收回手,焦急地從腦裡尋找應對方案,無論如何,必須想辦法讓外面的人别進來!
但是他來不及開口,來不及出聲,有人邁着步子走到門外,連貫動作緊接着拉開緊閉的紙糊拉門。
“唰——!”
障子門被人從外側拉開,院子的光落入室内,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紛飛,冷風帶來令人心寒的涼意,青年瞳孔驟然收縮,顫抖着納入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
一向淡漠冷靜的淺色眼眸微微瞠大,清楚倒映着被鮮血染紅的和室,底下的疊席血迹斑斑,穿着厚重衣物,神情怔忡的黑發青年仿佛壞掉的人偶。
像是被判了死刑,絕望海嘯淹沒了殘存的希望。
他告訴自己,如果是其他人看到了他的作為,他就把那個倒黴的人殺死,然後銷毀證據。
但是,但是啊……
來的人怎麼會是您呢?我最敬愛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