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之所以名為奇迹,是因為它的不可預測,即便人們打從心底期望,付出真摯之心日夜不停地祈禱,它也不一定會順應期盼降臨。
顯然,好運并未垂青于坂口安吾,這個男人注定在今日與他珍惜的友誼告别。
一向精明的男人低垂腦袋,他看着手腕殘留的紅色印子,鏡片遮蓋好比情緒投影的靈魂之窗,讓身邊的人無法透過眼睛窺視他心中想法,坂口安吾正在思考該用什麼态度去面對他的兩名好友,他需要一些時間,但也清楚不會有人好心地滿足這份小願望。
心裡準備……對,要做好心裡準備,坂口安吾吐出一口濁氣,内心明白太宰和織田找來這裡,或者說是被那個男人帶來此地,背後必然存在促使這件事情發生的原因。
為什麼?坂口安吾不明白,是為了報複他?但是他想不到自己哪些行為惹怒藍染,還是為了讓織田作之助看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思及此,坂口安吾心裡湧現一股難過的情緒,混雜着自嘲。
他知道被揭穿後的待遇,但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那些事情,拟定環環相扣的計劃,就算織田作之助真的如他所料去救他,他也隻會心懷愧疚地向織田作之助道歉,然後将計劃推動至下一個進程。
坂口安吾是個責任心重的人,他是好員工,隻是不屬于港口黑手黨而已。
“作之助,你不問他嗎?”
男人成熟的嗓音驟然響起,帶着冰涼的氣息撓動耳膜,坂口安吾猛地擡頭看着藍染,緊縮的瞳孔映入男人漫不經心的笑容。
藍染的聲音延續。
“你想知道吧?不需要等以後,現在就是提問的好時機,相信你的‘朋友’很樂意為你解惑。”
以後?确實沒有必要了。
太宰治冷漠地想,他鮮少在朋友面前露出這種似笑非笑的嘲諷表情,一般都是聯想到工作上的事,宛如泥沼碎片拼湊起來的黑暗,容易帶動他展現與之匹配的情緒,諷刺的是,坂口安吾如今也得到了這種\'高規格\'待遇。
“……”
坂口安吾沒有急着向好友解釋,他沉默的看着藍染,眼底情緒逐漸沉澱,似乎回到他被綁走的那一天。
他設下陷阱等着織田作之助找來,坂口安吾清楚織田作之助不會對他見死不救,哪怕面臨爆破的火光追趕也一定會帶着身上有傷的他離開。
然而,坂口安吾等到的不是他的好友,而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男人。
這個人是——惡魔。
坂口安吾嘴唇小幅度開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回想起那天自己碰觸藍染的異能力後遭遇的一切,他記憶猶新,無法抹消深入骨髓的恐懼。
太危險了,這個男人。
藍染坦然直面坂口安吾的視線,無論是忌憚亦或畏懼他都接受良好,出聲提醒織田作之助後他就不再主動發言,隻是安靜聆聽,用雙眼觀察。
坂口安吾沒有向好友解釋的原因在于,他很聰明,所以早從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的表情察覺實情,明白現在說什麼都會失去原有的意義。
他們……已經知道了。
戴着眼鏡的男人輕聲歎息,悼念即将逝去的友誼,或許日後還能在路上碰到和平地說幾句話,但總有什麼破碎了,再也無法複原。
坂口安吾在藍染的新别墅掉馬,藍染把處決的權力轉交給織田作之助,即使知曉結果仍然做出了這項決定。
如藍染所料,織田作之助不想傷害坂口安吾,雖說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他還是面色複雜地放坂口安吾離開。
獲得赦免的坂口安吾走到門口,遇見把他當透明人,看都不看一眼就走開的紀德,忽然想起自己曾利用異能力之便,取得情報交給他在港口黑手黨卧底時的上司。
“那時是派誰去的?”坂口安吾呢喃道,“好像是織田作……”
思緒凝滞,一個荒謬的念頭像野草一樣迅速拉拔生長,坂口安吾停下腳步,露出自嘲的笑容予以否定。
“應該不會,怎麼可能因為這種理由……”
坂口安吾拒絕思考因為一項情報落得如此狼狽下場的可能性,那未免太慘了,他正大光明地走正門出去,自然光照得他略覺刺眼,坂口安吾擡手遮了遮光,随後調整領子順便拍掉灰塵,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些。
他要回到自己該待的地方了。
“什麼都不做就這麼放他走,這樣好嗎?”太宰治歪頭瞅着神情疲憊的織田作之助。
“……啊。”織田作之助揉了揉眉頭,他後仰靠在沙發上,仰頭眯眼盯着刺目的燈泡。
織田作之助原本就不希望藍染殺死坂口安吾,再怎麼說都是他曾視為好友珍惜的人,感情并非虛假,藍染把坂口安吾的處決權給他正好。
兩人分别坐在沙發上休息,擺脫追查真相的緊迫感,太宰治倒還好,織田作之助卻是疲憊地放松身體靠坐沙發,輪流路過的芥川兄妹看見,擺出了相似度極高的嫌棄表情。
芥川龍之介和銀的反應,可以總結成“看不順眼的人不管做什麼都還是礙眼”這句話。
“我覺得……”
“嗯?”觀察客廳擺設的太宰治扭頭,對突然出聲的男人發出一個單音節作為回應。
藍染的前一棟房子據說被炸掉了,真慘。
太宰治沒有半分同情心地想道,他摸了摸下颚嚴肅思考藍染搬家的效率以及新别墅的質量,得到藍染是個名副其實金大腿的答案。
“我可能不适合待在黑手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