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幻境。
一名梳着朝雲髻,頭頂斜插着彩翅金步搖的女子,雙手持劍,躬身站在大殿之下。
“老祖,丹閣閣主沉然進貢兩柄長劍,與您畫像中的長劍相仿,勞您過目。”
大殿之上,一抹幻影随意的揮了揮手,那兩柄長劍就脫離了女子之手,飛往大殿之上的躺椅。
下一刻,菩提老祖忽然現了真身,一雙略顯寬厚的雙手在長劍上來回摩挲,低沉的聲音在大殿回響。
“他來了。”
打扮出彩的女子愣了片刻,而後迅速垂手而立,靜候老祖吩咐。
“施芷,接他進來。”
“是。”施芷心下大駭,沒敢再多問,隻是躬身行禮,退下大殿。
這些年以來,菩提幻境不是沒有外人進來過,隻是老祖一概是輕飄飄的一句“放他進來”或是“允他進入”,可對着這猴子,老祖竟讓他們去接他進來!
菩提幻境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外面的人或許不知道,可他們這些生活在裡面的人,卻一清二楚。
老祖竟然說“接他進來”。
施芷斂了神色,傳令下去,命沉然即刻将人送進菩提幻境,同時下令,凡道門所在之地,不得對此猴子有無禮之舉。
小猴子來到菩提幻境的時候,整個猴子都處在“我是誰,我在哪兒”的懵逼狀态。
等等,我的兩柄長劍還在那個誰的手裡呢!
鹿鳴給我治眼睛的藥丸還沒吃呢!
……
小猴子瞧不見,自然也就不知道迎接他的到底是多麼龐大的陣仗。
清一色的道門弟子,穿着統一的服裝,齊刷刷的站了一溜,那修為高的啊,拿到外面去,吓都能把人吓死。
小猴子擡腳走上石階,清一色道門弟子躬腰行禮,神情謙卑。
場面極其鴻大壯觀,哄的沉然心裡一跳。這代表着什麼架勢,小猴子不知道,他身為菩提老祖身邊的老人兒,可是門清兒。
沉然今天穿着一身蘇青色長袍,針線處隐隐透着幾分金光,因為要來面見老祖,所以他穿的格外正式。這身蘇青色的行頭,是丹閣閣主在菩提幻境的行頭。行走在菩提幻境之中,你的實力代表了你的地位,而你的地位,具體表現在你的衣着上。
這清一色的水青色長袍,溜溜的擺了一地,瞧着像是地裡的大白菜似的,實際上,這些人天賦極高,本事也不小,往常倨傲的很,輕易不與人來往,更不用說像今天這樣,站在門口,跟樓裡的姑娘似的,排排站好,躬腰欠身,迎來送往了。
沉然在菩提幻境呆的時間不短了,可僅有的幾次瞧見道谷的這群人,都是在老祖親臨的時候。
說實在的,沉然一直懷疑這群人大抵都是鳥類變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别說他這個丹閣閣主了,就連道谷谷主,私下裡都支使不動這群人當中的任何一個。
沉然心下一沉,隐蔽的打量起身旁的猴子的反應。
今日這陣勢,決計不是擺給他沉然看的。
有句話叫什麼來着,抛媚眼給瞎子看。
嗯,這話用這兒,完全沒有錯。
小猴子隻能聽見一陣陣的風聲,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怎麼才能讓自己安安全全的走過台階上,對身邊的動靜完全沒有任何的察覺。
前幾步還裝的挺好的,等到了後面,小猴子就一步都邁不出去了。
他那猴子的直覺告訴他,前面的台階有問題,前面的前面的台階也有問題。
沉然順着停住的小猴子望去,瞧見了那塊被镌刻了陣法的石階,沉然側頭露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
他就說呢,這群倨傲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低下頭顱,跟一個素未蒙面,還看不見路面的猴子躬腰行禮,原來擱這兒使絆子呢。
小猴子其實是想轉身往後走的。
不過也隻是想想。
他現在技不如人,隻能伏低做小。
賭一把吧。
小猴子握着手裡的菩提子,略微給自己打了打氣。
毛絨絨的腳擡起來,實打實的落在了陣法上。
刹那間金光大盛,平坦的石階陡然凹凸不平,兀自生出些許尖利的刀刃,小猴子的腳眼看着就要被生出的刀刃割破,千鈞一發之間,一道白光閃過,将小猴子從頭到尾包裹起來,憑空将小猴子裹成一團,卷走了。
“施芷何在?!”
老祖的聲音從半空傳來。
施芷尚且待在石階的頂層,打算等着小猴子爬上山來,再将人迎入大殿,這會兒聽見老祖召喚,心下一驚,卻是垂手立好,靜候吩咐。
“施芷在。”
“刑堂領罰。”
老祖言簡意赅,一句話都懶得多說。
施芷暗自心驚,完全搞不懂老祖今天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她按照最高規格把人給接進來了,還讓沉然這個丹閣閣主把人親自送進來,簡直給足了這個小子面子,居然還平白被罰了?
老祖已經差不多幾萬年沒懲罰過人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施芷站在靜心居裡,面壁思過。
太奇怪了。
靈光乍現中,她猛的意識到一件事。
老祖說。
“施芷,接他進來。”
該不會是讓她親自出菩提幻境,把人接進來吧?!
這,有點兒吓人了啊。
就在施芷想通關鍵的那一瞬間,她在靜心居的禁足被解除了。
施芷走出靜心居,一臉“我是誰,我在哪兒”的迷茫。
且說大殿之中。
菩提老祖坐于其上,小猴子站在殿下。
“你是何人,來此為何?”菩提祖師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殿之上,低沉而肅穆。
小猴子被唬的一跳,險些把“我是被擄來的”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