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蘇離之後,他特意去了解了一些靈異玄學方面的東西,其中恰好有關于工地血祭的都市傳說,倒也不是一無所知。
“所以,真的會有活人血祭這種事麼?”霍骁問道。
王師兄搖了搖頭:“這種莫名其妙的都市傳說,也不知道是怎麼流傳開來的。”
“打撈探頭的方法有很多種,潛水員并不是首選,畢竟活人下去是有風險的。肯定是先下繩套、打撈器,試遍各種辦法,實在不行才會考慮人工打撈。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果有其他辦法,肯定是不會讓人下去的。”
“我也不談什麼人命高于金錢的大道理,就算我真這麼想,說了别人也不一定信。咱們就說實在的,現在工地上要是出了人命,那可是天大的事故,賠償、罰款、停工整頓,還可能降低或者吊銷施工資質,這代價可就太高了。所以光從利益角度出發,也不可能希望人死在下面。要是能不讓人下去,那肯定不會讓人下去。”
霍骁:“這倒是。”
大道理人人會說,心裡卻不一定是這麼想,基于利益的選擇反而才是最真實的。
王師兄:“而且你想啊,之所以派人下去,就是因為留個鑽頭在下面都不行,沒法繼續施工,那留具屍體在下面就行了?那不是更不行麼!萬一真的不幸出了事故,也得把人和鑽頭都挖上來,無論生死都得撈。不然等于整個樁孔廢了,那工程要怎麼繼續下去?
如果說血祭是為了祈求工程順利,那要是真出了人命,那隻會讓工程變得更不順利,破财停工。這不是本末倒置,自找麻煩麼。”
這是整個都市傳說裡,王師兄覺得最不合邏輯的地方,因為用潛水員血祭的結果,和血祭的目的——祈求工程順利,完全是相悖的。
王師兄道:“建築行業,古時是有打生樁的陋習,可現在科學昌明,人的觀念不像以前那麼愚昧。施工前,也就是去廟裡拜拜,燒燒香,做做法事,放放鞭炮,最多殺隻雞,誰敢拿活人來血祭。這是傷天害理的事,要遭報應的!
當然,我也不能保證說就完全沒有這樣的事。這世上總有無知愚昧的人,而且往往越是無知,越是膽大心黑。可終歸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有良心的。就算沒良心,也還有腦子。我剛才也說了,現在工地上死個人,那麻煩可大了去了。就算隻看利益,這麼做也是虧本買賣。”
霍骁:“原來如此。可就算不為了血祭的目的,工程潛水還是很危險的吧。畢竟工地潛水和普通潛水不一樣,樁孔裡都是泥漿,水壓大,阻力大,能見度幾乎為零。”
他也玩過潛水,都是在清澈的海水中。工程打撈卻是在地下幾十米進行的,四周都是粘稠的泥漿,裡頭一絲光也沒有,隻能靠摸索行動。黑暗、冰冷、行動不易,要比普通潛水危險得多。
王師兄點頭:“沒錯,這個職業是很危險,但絕對不是來自什麼血祭,是本身就有風險。樁孔裡都是泥漿,沒有可見光,等同于盲潛。而且随時可能遇到塌方,這才是最可怕的——遇上塌方,一瞬間就給活埋了,完全沒有救援時間。”
霍骁:“施工時在鑽孔裡灌入泥漿,應該可以盡量避免塌方吧。”
“泥漿護壁,塌方的概率不大,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可能,還是有風險的。所以每次水鬼下去,我都懸着一顆心,畢竟是一條人命哪!”
“好在,事故發生的幾率不算高,畢竟下去的都是專業潛水員,技術和心理素質都好,現在潛水裝備也越來越先進。就比如和我們長期合作的那家打撈公司,裡頭一共幾十号人,這十來年也就出過一次事故,那一次就是人下去沒多久就遇到塌方。”
王師兄悶悶地喝了一口酒:“這也算運氣很不好的那種了,其他的潛水員那麼些年,也平平安安過來了。”
如果下水必死,那除了亡命之徒,恐怕沒人願意做這份工作,賺了錢也得有命花不是。
“選擇這份工作的人,一般都很缺錢。有人的親人在醫院裡吊着命,有人家裡有腦癱的孩子,還有人背着一屁股債。這份工作風險是大,可報酬也豐厚,至少能讓他們合法地賺到救命錢。”王師兄輕歎一聲,“人哪,總有這樣那樣的難處。如果不是實在缺錢,誰不想做安全一點的工作呢。”
“我明白,誰都不容易。”聽師兄說了這些,霍骁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又問,“你剛才說的,那個出事的潛水員,後來怎麼樣了?”
“不是我們工地上出的事,我也隻是聽别人說的。說是人一下就沒了,後來去挖的時候,都壓成血泥了。唉,家裡隻留下孤兒寡母,聽說孩子身體還不好,他就是為了給孩子治病才做這份工的。
接下來就是走賠償流程,聽說賠了一大筆錢給他家人,可錢再多有什麼用呢,人沒了啊……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霍骁:“……”
“每次水鬼下去,我的心就懸得老高,就怕一條人命折在下面。畢竟幾率再小也是有可能的,下去之後一旦出了意外,救援就很難了,上面的人根本無能為力,隻能看着人死在你面前……那種滋味,真不好受。”
王師兄搖了搖頭,直接幹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滿了。
“我之前一共找過三次水鬼。也不怕師弟你笑話,其實每次水鬼下去之前我都會找大師做法,消災祈福。不管有用沒用,好歹圖個心安。我們做工程項目的,誰還不認識幾個大師。可是……”
王師兄頓了一下,滿面憂色:“可是,偏偏這一次,認識的幾位大師不是生病就是正好有事,全都婉拒了這次委托。所以這一次,我這心裡懸得很,總覺得有什麼事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