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川閉了嘴,抿得死緊,繼續看螞蟻搬家。
安妮和博納剛一踏進屋子,就感受到了二人周身那寫滿了生人勿近、處處危險的磁場。二人将沈星川的行李和那床被子提上,便要抓緊跑路。
“等一下。”沈星川開口叫住了他們,“幫我準備一個紅包作為謝禮,轉交給村長吧。”
“可我們身上的現金估計夠嗆。”如今是電子支付的時代,博納和安妮翻遍了口袋也就湊了些零零碎碎的小四百。
“我有。”眼見他們的窘迫,蘇絲弦拉開椅子,變魔術似地從牆角一塊磚後拿出了個牛皮紙包。一層層打開,從足有一指節高的紅票票上,随手抽了些遞給博納。
博納點了點:“九百。”
心有靈犀的二位秘書将要不要湊個整的目光投向沈星川,沈星川将眼神傳遞給了蘇絲弦。
主管家裡财政大權的神,頗為慷慨地将四百塊錢恩賞了出去:“你們加個十四塊,湊個一三一四。”
二人點頭謝恩,拖着被子和行李速速逃離這風雲變化之地。
流動人口一走,尚可緩口氣的氛圍再度沉了下來。正所謂,自己造的啞炮,還得自己去戳個響,憋壞了可不好。
于是,蘇絲弦拿着熱水壺往沈星川身前的茶杯裡添水:“你什麼時候走?”
沈星川看着殷勤二字出現在熱氣氤氲的杯壁之上,沒伸手但開了尊口:“下午。”
蘇絲弦将杯子往人手邊推了推。瞧着像是賠禮道歉,嘴裡卻說着旁的話:“來都來了,幫個小忙呗。”
“小忙?”沈星川眉頭一挑,總覺得有場鴻門宴在等着自己。
蘇絲弦對她露出個燦若繁星的笑容:“舉手之勞。”
沈星川隻覺得眼裡的人像極了褒姒。但亡國這種事,多半是君主自己的鍋。正如現在站在烽火台上的自己,手裡舉着那火把,不惜勞動八百諸侯,來博美人一笑。
她認命地歎了口氣,喝下那杯具有多重象征意義的茶水。
“什麼忙?”
這事兒論起來還是蘇絲弦欠的債。當初這群小蘿蔔頭當群演時,便眼饞她手裡那碗泡面許久。于是,蘇大小姐大手一揮,定于今日邀請諸位前來共享她親手制作的豪華泡面大餐。
無奈,沈星川隻能被做賊似的拉到劇組倉庫,在誓死捍衛物資的導演面前刷了自己這張薄臉,搜刮走了裡頭僅剩的八包方便面。
在此處論及電磁爐宛若天方夜譚。院子裡許久未動的廚房隻供給一個竈台,剩餘的還需自我努力。
蘇絲弦的燒火水平屬實堪憂。在被木頭的濃煙差點嗆死卻依舊看不見半點火星子時,她開始後悔自己過早放過沈星川的行為了。
安妮和博納按照沈星川的要求,将紅包交給村長以作答謝。無奈村長和他媳婦兒甯死不肯收下。四人你推我送的從村長家門口,一路将太極打回到了院子裡。又将站在檐下,端着一副擔憂模樣,時不時往廚房内望上一眼的沈星川,給抓進了戰局之内。
幾番推脫之下,沈星川方才借由喜事份子錢的為由,勸說村長将那紅包揣進兜裡。
“您這分子錢都送了,要是有空可得來喝一杯喜酒啊!”村長從懷裡拿出一張硬殼紅紙請柬遞給沈星川。
村長媳婦解開手中鼓囊囊的藍色大塑料袋,從裡取出兩袋卡通塑料包裝的喜糖。臉上顯出了幾分怯意,不知該不該給出去:“村子裡的人家,喜糖也不是什麼牌子貨。您路上沒事吃一個。”
“謝謝。”沈星川将那袋子喜糖遞給博納,倒是将請柬留在手裡,當場打開認真看起了日子。
“沈星川。”
沈星川聞聲蓦然回首,那頭的廚房門檻上竟站了個戴着青蘋果圖案圍裙的蘇絲弦。
披肩秀發用皮筋簡答紮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臉上不知哪處蹭上的煙熏火燎和手中的鏟子上殘留的黑色不明物體,讓她像個在興緻勃勃試圖征服廚房,最終一敗塗地後,向另一半尋求幫助的新手主婦。
顯然也是沒料到現場能有這麼多人,蘇絲弦将那隻邁出門檻的腳又撤了回去,朝着沈星川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勞駕,來搭把手……。”
“好。”沈星川應了一聲,将請柬遞給安妮後,向二人承諾道:“如果這天沒有安排的話,我一定來喝一杯喜酒。”
“我……。”看着沈星川背影的村長媳婦兒本想躍躍欲試的上前搭把手,卻被村長揪住了衣擺,眼神示意她别多管閑事。
饒是内心早有準備,沈星川依舊被這宛若仙境的廚房給嗆到險些早登正果。
蘇絲弦見她一副将将氣絕的模樣,趕緊将門窗統統打開。過了數分鐘,這戰後廚房的大緻面貌方才顯現在沈星川面前。
面帶心虛地咳嗽幾聲,蘇絲弦用單薄的身軀遮擋住一片狼藉的鍋内場景,伸腳勾過垃圾桶,狗狗祟祟将内裡那散發着詭異光芒的黑色物質鏟起,試圖毀屍滅迹。
沈星川将手杖靠到一旁,低頭拖着身上的大衣。隻當自己沒看到,免得下了蘇大小姐的薄面。
将垃圾桶推到角落,蘇絲弦一轉過身便瞧見了她搭在臂彎上的大衣,眉頭不自覺的皺起:“天這麼冷,你脫衣服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