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謝朝雲起了一個大早,收拾妥帖了便靜坐床頭等慕容竣回房。
隻可惜,慕容竣沒有等到,倒是把顔斌給等來了。
顔斌提一隻巨大的燒鵝送給謝朝雲打零嘴。他非常抱歉地對謝朝雲說,最近北燕不甯,城裡都開始缺物資了。因為拿不出瓜果招待謝朝雲,抓出來一隻大鵝,便安排夥夫今早燒了,送給謝二姑娘閑暇時候吃着玩。
看顔斌手裡那隻碩大的燒鵝,謝朝雲咂舌,從來沒有見過哪家姑娘拿燒鵝當零食吃。不過謝朝雲不在乎這個,除了感覺燒鵝有些過分大,自己一個人可能吃不完,謝朝雲倒是很愉悅地收下了顔斌送給自己的這份禮物。
謝朝雲問顔将軍有吃的嗎?城裡缺物資,您掌管軍隊,這可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啊!
顔斌笑着安慰謝朝雲,說這點姑娘倒是不用擔心,我顔斌是什麼人,赫赫有名的“三不丢”,糧錢藥,從來都是我顔斌的命根子,我顔斌手底下,何時缺過這些東西?二姑娘擎把心放肚子裡!我顔斌,一定能當好三爺的馬前卒,車前士的!
謝朝雲聽言也笑了,隻道一聲将軍辛苦了。她想問顔斌,慕容竣在做什麼,都知道了些什麼,還想問他慕容竣什麼時候回房?但試了兩次,又問不出口,踯躅間,眼看顔斌轉身要走,謝朝雲才終于把心一橫,叫住了他:
“顔将軍,三爺他……”
謝朝雲的舌頭打結,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這意思不是簡單的意思,隻可意會,可不好表達……
顔斌是一個普通的外人,可意會不了謝朝雲心裡的隐藏意思,不過他倒也是一個灑脫的人,大大方方地跟謝朝雲解釋,說因為三爺兩年沒有回來,錯過的人和事都有點多,現在正在慢慢熟悉中。
“三爺的身體沒問題的!”顔斌滿面紅光,言語間都是對自己指揮官的無上崇拜和絕對肯定,“三爺跟過去一樣,精力充沛使不完。隻是接下來還有不少硬仗要打,就要辛苦三爺了,裡裡外外他都要全部過一遍,末将也多次勸說三爺歇一會,可他不聽,非要我們跟上。末将沒辦法!隻能讓夥房多安排周全些,好生伺候着。”
謝朝雲臉上的笑容不變,心裡但有驚異泛起。
謝朝雲相當意外顔斌到現在也沒發現慕容竣失憶了。謝朝雲相信,慕容竣的記憶一直都沒有恢複,但謝朝雲也知道,就算丢失了有關過去的所有記憶,慕容竣依舊憑借他過人的膽識與敏銳的洞察力抓住了很多東西。
所以就算再來第二次,慕容竣依舊是那個天選的嶺北王。
謝朝雲沒有多問,她客氣地與顔斌道謝,送後顔斌後,再一個人回到自己的小院默默等待……
如今的局勢早已超出謝朝雲的預算,也超出了謝朝雲的掌控範圍。為今後的發展計,此時的謝朝雲,少言,慎行,方為正道。
第二天慕容竣沒有回,第三天也沒有回。直到第四天,就在謝朝雲以為慕容竣今晚也不能回的時候,慕容竣回房了。
慕容竣的臉上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顯見得已經累壞了。
謝朝雲想問他這幾日都做了些什麼,但她生生忍住了沒有問——現在慕容竣最需要的隻是休息。
謝朝雲坐在春榻上問慕容竣要不要過來躺一下,她可以替他按按解乏。
慕容竣沒有拒絕,徑直走過來,在春榻上躺下。
謝朝雲拿來棉帕,用熱水浸過蓋在慕容竣的眼部替他熱敷眼睛。
她把慕容竣的頭擱在自己的腿上,兩隻手熟撚地按上慕容竣的風池穴、太沖穴……
“九月初八是北燕王的壽辰,屆時我會與顔斌一同進宮。”慕容竣主動對謝朝雲這樣說。
“你放心,我會把父親帶出來的。”
“……”出乎謝朝雲的預料,慕容竣依舊稱呼謝銘為父親。
謝朝雲有些驚訝,手底下忘記了動作。還是慕容竣主動提醒她,“繼續呀!二月的手法不錯,果真爽利。”
謝朝雲不知應當怎樣回應慕容竣,隻能諾諾地對他道了一聲謝。
慕容竣伸手揭下蓋在自己臉上的那張棉帕,雙眼直視進謝朝雲的眼睛……
兩個人的視線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對上了。謝朝雲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識就想逃,被慕容竣眼明手快給一把拖住了手。
“你,按呀——”慕容竣拉住謝朝雲的手,卻隻将它們摁在自己的鬓角,嘴裡示意謝朝雲繼續。
沒來由地,謝朝雲突然就緊張起來。同過去她與慕容竣在一起的時候那樣,尤其在慕容竣為救謝朝雲摔下懸崖後,謝朝雲就更加害怕與清醒的慕容竣相處了。
可眼下的慕容竣,說他已經恢複了記憶好像不對,說他依舊一無所知,卻也不是——整個人,就透露出一股子怪異。
腿上枕着的,是慕容竣的頭,因為不安,謝朝雲想躲開這顆頭,但又不敢。就這樣,謝朝雲揣着忐忑不安的心,重新開始為慕容竣按摩頭頸,纾解疲累。
好在慕容竣并不與謝朝雲讨論他為什麼會失憶這件事,更不打聽自己墜崖的經曆。他隻與謝朝雲談眼下,談怎麼營救謝銘,絕口不提兩個人的過去。
“你說過,顔斌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慕容竣重新把棉帕蓋上了自己的眼睛,看不見慕容竣的眼睛,謝朝雲感覺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