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慕容竣長籲一口氣,他長臂一招,從沈銜青手裡奪回這方子,仔細疊好後重又放回自己的懷中。
方子是慕容竣默記下來的。當初随喬晟北上鄂州的路上,謝朝雲突發急病後,慕容竣追問喬晟無果,後又追問謝朝雲才聽來的。謝朝雲不肯透露她得了什麼病,隻敷衍地回答了慕容竣幾味藥名。慕容竣怕自己忘記,專門謄在了紙上,一直随身帶着,就想找合适的機會問問。好在今天慕容竣抓住了沈銜青,可算是問明白了。
沈銜青被慕容竣的提問整得摸不着頭腦,他思來想去半天,尋思着慕容竣身邊也沒旁的女人,便問慕容竣這方子是不是謝二姑娘用的?
眼看遠處的謝朝雲睡得正深沉,沈銜青讪笑着,抓緊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對慕容竣錯誤的認知進行正确的引導:“不是銜青多嘴,三郎你到底有沒有懷疑過謝家二姑娘的過去……”
“住嘴!”不等沈銜青說完,慕容竣竟橫眉怒目厲聲打斷了他的話,“狗雜種你有沒有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慕容竣伸手直接戳上沈銜青的鼻梁骨,“你個漢家叛徒,北燕人的狗腿子,還有臉在我面前說這些話?”
“……”沈銜青無言。
“怎麼的,你以為你還有本事跟我進點什麼讒言?這麼快就忘了我當初是怎麼交代你的?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話不說!我看你丫是骨頭癢了,想我再給松松?”
慕容竣步步緊逼,沈銜青被吓壞了,連連後退趴進砂土的深處,巴不得把自己變成一隻渺小的螞蟻……
“錯了我錯了……大俠饒命……”沈銜青匍匐在地上,卑微得就像一隻蝼蟻。
終于,慕容竣收回了那隻給沈銜青帶來巨大壓力的手。他退了回去,重新坐了下去。
“你起來吧,我保證不打你。”慕容竣這樣說。
沈銜青哭了,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臉上都是水和着泥。他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與李焞天天拷打他,逼問沈家與北燕勾搭可能獲得的軍情,追問慕容竣的下落相比,慕容竣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還不如當初死了的幹淨。
沈銜青這輩子沒有什麼追求,就想平平安安混口飯吃,沒想到在今天卻被神經搭錯的慕容竣這樣控制着,不知道将來就要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自沈老太爺以降,沈家人如履薄冰般走到今天,眼看就再也走不下去了,沈銜青幾乎可以預見到,就在不遠的将來,沈家将再無翻身之機會。
沈銜青越想越看不見出路,越想心裡越難過,竟忍不住嗚嗚哭出了聲。年紀已逾不惑的他竟然像個孩子一般哭得脆弱又無措。
慕容竣愕然,他沒想到沈銜青竟能哭得如此之傷心。
慕容竣一反常态地沒有再以武力威懾沈銜青不許哭,他站起身,走到沈銜青的身邊蹲下,伸出手拍拍沈銜青的肩……
“好了好了,我又沒真揍你,幹嘛這樣……”
就在那一瞬間,沈銜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猛地擡頭,正好對上慕容竣那雙幽潭似的眼。
慕容竣的嘴角高高揚起,勾起一道嘲諷的曲線,自那雙幽潭般的眼底滑出陣陣譏笑,“你以為示弱就有用?沒用的,我最讨厭看的就是廢物。廢物是沒有用的,隻配潤我的這把刀……”
說話間,慕容竣唰一聲抽出腰間的燕翅大刀,露出冒着絲絲寒氣的刀刃,就這樣對着沈銜青說……
……
慕容竣歪倒在火堆旁,嘴裡很閑适地叼一根枯草,一邊與沈銜青說着閑話。
“沈家舅舅的大姐今年幾歲?”慕容竣問。
“今年冬月十八就該五十了。”沈銜青答。
“聽你的意思,沈家大姐是有後人的?”慕容竣再問。
“是的。”這一回沈銜青學精了,知道慕容竣問什麼自己就答什麼,絕不肯多說一個字。
“是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
“沈家大姐的兒子可是死了?”突然,慕容竣冒出來這一句。
“……”沈銜青無語,他不知道慕容竣究竟是通過什麼推導出來沈嬌娘的兒子死了這個論斷的,更猜不透今晚為什麼慕容竣突然就對沈嬌娘來了興趣。除卻第一次慕容竣夜闖沈府帶走沈銜青時見過沈嬌娘一面,慕容竣與沈嬌娘不曾有過任何交集。
他望了望慕容竣的臉,不知道應該答死了還是沒死。
慕容竣嚼着草莖陰測測地看着沈銜青,“怎的,死還是沒死這麼難決斷嗎?”
“……”沈銜青更加無語了,心裡頭一股火氣便回答了一句,“死了!”
“然後你大姐的兒子又活了。”慕容竣的聲音傳來,激了沈銜青一個哆嗦。他一臉愕然地望向慕容竣,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你……為什麼……怎麼……”沈銜青結巴,不知道應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情緒。
“咱們最後一次在沈府的大門口看見沈家大姐,她的麻衣撤了。”慕容竣閑閑地說,“所以沈家舅舅不應該替你大姐感到高興嗎?你的外甥又活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