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慕容竣說話還是算話,在接下來的路途上,他并沒有再為難沈銜青。
一來是沈銜青自己規矩了,嚴格做到不該說的不說,不該看的不看,慕容竣叫他往西他絕不往東,也再沒想過逃跑。
而另一個讓慕容竣不再為難沈銜青的原因便是:三個人這一路上其實一直都在“逃命”的。不能不說慕容骁的耐心和毅力壓根不輸慕容竣,為了殺死慕容竣,慕容骁幾近瘋魔。
自鄂州開始,慕容竣露面後,慕容骁就從沒有放棄過追殺慕容竣。圍追堵截慕容竣的人從最開始在越州的幾十人,現在已經發展到好幾支隊伍同時追殺。慕容竣最兇險的一次突圍,同時追殺他的人數已逾數百人。
因為之前在越州就與慕容骁的人有過糾纏,尤其那纥奚勤壽兩兄弟的辦事風格,慕容竣早已了如指掌。所以這次前往盛興,也都是由慕容竣做主一路且行且避,雖然有過幾次危險,好在都安穩度過了。
三個人白天蟄伏,夜晚出行,待得來到祁連山南端的一處峽谷外,慕容竣停了下來,這個峽谷裡有狼和棕熊,他不再準備晚上過了,隻能白天過。
提到棕熊,謝朝雲很自然就想到了琮和晱哥。這天夜裡,謝朝雲看慕容竣的眼神裡都明顯帶着溫柔。
她問慕容竣要不要與自己睡一處來,“戈壁灘夜裡涼,我這兒的草厚一點。”謝朝雲拍了拍自己身下厚實的草甸,這樣邀約慕容竣。
“沒事,我要值上半夜,跟你擠一處沒得影響你睡覺,後半夜還得你來守呢!“慕容竣笑眯眯地拒絕了謝朝雲的邀約。擱從前,他肯定屁颠颠就跑過去了,但是現在,不能。
慕容竣歪倒在一棵胡楊樹下朝謝朝雲揮揮手,“快些躺下吧!我就這兒坐坐就好!”
慕容竣說得有道理,謝朝雲不再強求,她朝慕容竣點點頭後便躺下了。慕容竣還給謝朝雲準備了一張獸毯,裹身上躺着,方能抵禦戈壁灘裡寒冷的夜風。
夜晚的戈壁灘格外安靜,連烏鴉和秃鹫都安靜了下來,除了火堆裡的木柴時不時發出哔啵爆燃聲,靜谧的天和地都一起沉沉睡去了。
慕容竣一個人坐在火堆旁,靜靜地看眼前的火光跳躍,也不知在琢磨着什麼。
沈銜青起身獨自去遠處的石堆後小解,慕容竣隻拿眼角掃一眼也沒打算跟着。
須臾,沈銜青回來了,他看見火光裡慕容竣沉靜的眉和眼,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浮起慕容竣從前還是嶺北王的樣子。
沈銜青繃不住,心潮突然就開始澎湃起來。過去慕容竣還清醒的時候,沈家是多麼的好呀……
“三郎……”沈銜青忍不住這樣叫慕容竣。這是沈家人對慕容竣的專屬稱呼。
慕容竣擡頭,看見暗影裡沈銜青伶仃的身影。
與平日裡不同,被沈銜青叫三郎而不是謝大俠,慕容竣也沒有生氣。他擡起一隻胳臂朝沈銜青招了招手,示意沈銜青過來。
不能不說,現在的慕容竣,隻要他堅持閉嘴不說話,舉手投足之間依舊還是過去的那個嶺北王。
沈銜青有些恍惚,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慕容竣走過去。剛準備在慕容竣的身邊坐下,沈銜青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最後選擇在慕容竣下方的一塊土坑裡坐好。
火光映照下,慕容竣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扯。
他問沈銜青,沈家做錢莊生意,是否還有其他營生?
沈銜青颔首,回答慕容竣說,現在隻做錢莊,過去在戰前就不同了,最昌盛的時候沈家連鹽鐵絲藥都曾經有過涉獵。
聽見沈銜青說曾經涉獵過藥鋪,慕容竣明顯來了精神。
他從懷裡摸出來一張紙,遞到沈銜青的面前,“既如此,那麼你且幫我看看,這幾味藥都是針對什麼病侯的?”
沈銜青低頭,看見紙上寫了數味藥,黨參、黃芪、川芎、雞血藤……
“這是補氣血的,病患這是氣虛體弱。”想也不用想,沈銜青就這樣回答。
“哦,為什麼會體弱呢,我瞧着人也不像體弱的樣子呀?”慕容竣不解,臉上的疑惑更甚。
“……”沈銜青無語,他問慕容竣這方子是給誰用的?
但慕容竣不答,隻要求沈銜青回答,通過這張方子可以看出病人究竟得的是什麼病。
沈銜青被逼問得沒辦法,隻能無奈地告訴慕容竣說,自己不是大夫,隻在很多年前做過藥材生意,再說買藥賣藥的活還都是手底下的管事做的,沈銜青自己,其實對醫藥,并不了解。
“如果非要我回答,銜青充其量隻能說,這方子看起來是給女人産後補氣血用的。”沈銜青拿手指着方子上的“益母草”三個字對慕容竣說:
“這玩意就沒見過給男人用,銜青的大姐生産後便是月子沒有坐好,受了寒氣,宮寒體虛許多年,吃了很長時間這樣類似的方子,所以小的才有此一說。”
“……”
聽見沈銜青的話,慕容竣沉默,臉上的表情光怪陸離沸騰了好久。
“你确定黃花大閨女不需要吃益母草這味藥?”慕容竣追問。
沈銜青被問住了,他隻知道男人不用吃益母草,但黃花大閨女用不用,他可不清楚啊!
撓了半天腦袋,沈銜青苦着臉,拿手指着紙上的藥名,一個個念給慕容竣聽:“本身益母草就算給男人吃也死不了人,你非要問它單獨一味藥治什麼,還真不好說。但它能跟這些藥搭配在一起,若非銜青的親大姐自己喝過,小的也不會知道這方子是治産後虛寒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