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兵曹給謝朝雲送來了茶杯,還給慕容竣換了一壺新茶,再給謝朝雲添上一杯茶後退下。
搖曳的燭光下,慕容竣和謝朝雲靜坐相對。
“擺正自己位置”後的謝朝雲開門見山,問慕容竣能不能停止?
慕容竣聽言後笑了,他問謝朝雲,是誰派她來的?
“告訴我出這個馊主意的家夥究竟是誰?待本王拿下汴州,一定要将這個心思歹毒的壞家夥給五馬分屍了!好替二月你報仇。”慕容竣的嘴角噙一層淡淡的笑,經曆一年戰争的洗禮,眼前這個男人褪去了一層儒生的溫潤,卻多了一層血腥味撲鼻的殺氣。
謝朝雲沉聲,回答他,“是我自己的主意,沒人指使我。”
慕容竣勾起嘴角,“是麼?”
他自是不信的。
“二月你忘記了上次分别後我對你說過的話。”慕容竣說。
“沒有,我怎會忘記三爺說過的話?就算二月忘記了自己,也不會忘記三爺說過的每一句話。”
“……”慕容竣擡眼——
今天的謝朝雲穿一件水紅色小衫,白衣白褲小馬靴,頭頂紮一把小巧的圓髻,發間沒有珠钗,隻用一條同色系的水紅發帶固定。俏皮又妩媚,粉的白的交疊襯得她一對兒粉腮愈發吹彈可破。
看見對面謝朝雲的臉上竟然有異于她年齡的冷酷。就像一個倔強的孩子,自己分明滿臉稚氣,嘴裡卻裝模作樣說出大人的話,這一幕讓慕容竣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顫。
“所以呢,你這是在命令你的敵人,趕快住手吧!我已經抵抗不下去了!是這樣嗎?” 慕容竣的臉上便真的挂着逗弄孩子的那種笑,連語氣也是。
隻可惜謝朝雲隻沉浸在她自己的情緒裡,沒有發現。
被慕容竣這一通搶白,謝朝雲也覺得要求對方直接停火的話過于愚蠢。但要求對方先休戰十日,待謝銘的援兵到了好直接包了慕容竣的餃子,則更加奇葩了!
謝朝雲相信,就算一個傻子,也不會聽對手的話喊打就打,喊停便停。隻用嘴,就要讓一直都高歌猛進的敵人突然停下前進的步伐,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很難解決的難題。
所以現在的謝朝雲很是焦慮,并沒有注意到慕容竣對她的逗弄。
好在慕容竣很會替人解圍。
慕容竣問謝朝雲:“我相信安排你過江的人不會提如此可笑的要求。說吧,他要你過來,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謝朝雲無言,心說這叫什麼可笑,時安他真正想叫你做的才叫可笑呢!
“說吧!” 慕容竣點點頭,朝謝朝雲投過來鼓勵的目光,“沒關系的,我保證不會生你的氣。”
“……”謝朝雲扶額。
回過神來的謝朝雲可算看明白了慕容竣那笑容裡的意思,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雖然謝朝雲不喜歡慕容竣那嬉皮笑臉的态度,但不能不說現在的慕容竣比起謝朝雲剛進議事堂見到他的時候和藹可親多了,這讓謝朝雲緊繃的神經都放松了些,也更有利于謝朝雲的思考。剛見慕容竣時那黑雲壓城的低氣壓是謝朝雲過去從沒見過的,若非不得已,沒人願意跟一個黑臉羅刹共處一室。怪不得偌大一個廳堂裡連個守衛都沒有,人都被他給吓跑了。
就這樣吧!謝朝雲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措辭,便把心一橫。說來謝朝雲也算是對慕容竣有一定了解的,跟慕容竣耍口舌官司其實是沒有意義的,不如打開窗說亮話,對方反倒還可能重視一下。
“是這樣的……”謝朝雲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思緒,“我過來……是想問三爺,能不能……”半截話被卡在了謝朝雲的喉嚨裡。
“嗯?”
“能不能……”
“怎樣?”
謝朝雲總算擡起了頭,看進慕容竣的眼睛,“能不能稍稍修整些時日,再行渡江……”
“……”慕容竣啞然。
謝朝雲也啞然。
看慕容竣臉上的表情能體會到慕容竣看傻子的表情,謝朝雲也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禮,而自己其實也沒啥條件可以跟對方談。本身時安交給謝朝雲的這個任務,就是正常人都完成不了的任務,若正常的書生可以完成與慕容竣談判的任務,今天這事也落不到謝朝雲的頭上來。
要不是因為謝朝雲還能在慕容竣面前說上幾句話,談判還能以這樣詭異的方式進行下去。若是換另外的人來,敢對慕容竣提這樣無禮的要求,隻怕早就有命來沒命走了。
這樣想着謝朝雲也算是想開了,屬于破罐子破摔的程度。她坦然直視進慕容竣的眼睛,一副你答應便答應,不答應就算了的樣子。
突然,慕容竣噗嗤一聲就笑了,他盯着謝朝雲的臉,點了點頭,回應道,“可,本王可以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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