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朝堂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當如今我和白亦非利益相同時,我終究是他良好夥伴的不二選擇。
第二日上朝之時,當此事被提,據說是吵得相當激烈。
然而白亦非終究是白亦非,身為韓宇長輩級的人物,韓宇在他眼中不過是個黃毛小兒,不值一提。
于是經過一番争辯,不出意料,韓安最終選擇了白亦非推薦的人選。
崔尚本也是姬無夜手下的人,若真論才能倒也并非多麼出色,政績也是平平無奇。不過他素來聽話,唯姬無夜及夜幕馬首是瞻。
這對夜幕來說分外重要。
何況他家人也在新鄭,此次他遠行南陽,也算是極容易控制的。
想來這便就是白亦非選他的原因。
相比鋒利的刀,夜幕更需要的是聽話的狗。
然而崔尚在去到南陽的半途之中,居然連人帶車一道摔下了山崖,車夫也不幸罹難,死狀極度凄慘。
我大為震撼:“什麼?死了!”
感覺到額頭兩側的突突跳動,我強忍着怒意問道:“新鄭至南陽一路并無多少崎岖,那車夫也不是新手,怎會是跌下山崖摔死的?”
張良蹙着眉緩緩搖頭:“今日朝上王上便派我與李峋徹查此事。”
紫女碰着一束鮮花進來,将屋中已然枯垂的花枝換下,才道:“崔尚可有仇家?”
“你的意思是懷疑仇家所為?”
紫女點了點頭:“并不排除這種可能。”
“的确如此。”我略一點頭,“不過若是仇家,選這種時候報仇是否有些太過刻意——尋仇的機會很多,沒必要非挑這兩日。”
紫女聽了我的話稍一挑眉;“殿下似乎意有所指。”
“倒也沒有。隻是事出蹊跷,我在替子房想法子罷了。”說到這裡我微微一轉頭,目光霎時落在張良臉上,“你方才說,你與誰一道?”
張良答了兩個字:“李峋。”
“四哥的人?”
“正是。”
李峋的名字我倒是有所耳聞,此人能力不錯,當初若無韓非橫插一腳,再過個一年半載大概就是要當上司隸的。是以此次韓宇派他與張良協同調查,倒也在意料之中。
“我知道了。”我顯得有些心煩意亂,“你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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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和李峋去到崔尚跌落到山崖實地探查之後,的确發現了些許端倪。
“車繩有人為割裂的痕迹?”
“是。”張良卸下滿身風塵,眸色間掩不住疲憊,“車繩在斷裂前曾被薄而快的利刃切割過,斷口齊整,絕非僅僅是拉力所為。”
既然能查出是有人為因素,那此事便不可能草草了結。于是隔天韓安就下了令,讓張良和李峋繼續查下去,勢必要揪出兇手。
我托着下巴思忖片刻:“如果能判斷兇器,那是不是說也就能查到兇手了?”
“每一把劍都會留下獨特的傷痕,不過——”衛莊忽得從外頭走進來,邊走邊道,“要查在繩上留下的,恐怕有些困難。”
我敏銳捕捉到他話中留的餘地:“有些困難,那也就是說并不是完全不能吧?”
衛莊眉梢一挑,斜眼看向我:“你想做什麼?”
“于劍刃兵器一項上你是頂尖高手,如若通過子房對切痕的描述,你能否将兵刃的形狀大緻畫出來?”
紫女秀眉微皺,沉吟道:“這會否有些……”
她的話尚未說完,就聽衛莊笃定地開口:“能。”
我略微擡頭斜眼看他,帶着幾分不大相信的笑意,問:“想清楚了說。”
“你問我,不就是希望我說可以?”
我仰頭笑了笑,心說那你還真是蠻懂我的。
事實上我并未想過他說不能這種選項,或許彼時在我的潛意識中,他就該是無所不能的。
他的眼神依舊是有幾分淡漠的涼薄,然而卻似乎隐隐有些許融于春日的雪水,在他眼中波光流轉。
紫女就在一旁調笑:“殿下與衛莊倒是愈發默契了。”
我心說不是吧,他什麼檔次,也配和我有默契?
話不多言,紫女着人去伺候了筆墨,衛莊便跟着張良的叙述作畫。
張良不愧是張良,秦時明月最強大腦,僅憑當時在現場一次所見,竟能描繪地十分清晰,這要是但凡換了個人,多半這事兒就成不了。
而衛莊自然也是人才,在張良的形容中亦能抽絲剝繭,以最簡練的筆法勾勒真相。
這樣的搭配真是再好不過,如此一想命運的确是再殘酷不過,它幾乎将所有人的人生都切割的支離破碎,再逼着他們走上分道揚镳的路。
就像秦時明月中的流沙與張良,卻也早就不是如今的流沙與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