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瞥了他一眼。
韓非更加大膽地繞着衛莊走來走去,甚至探頭湊過去嗅了兩下:“你氣息略有急促,能讓你這樣,對方必定是高手。但心跳有力所以不是生死相搏,而是——棋逢對手的興奮。”
衛莊的眉毛抖了兩抖。
韓非跟着他下樓:“而且我認識你那麼久了,你這人根本就,沒有朋友。”
我心說,蝦仁豬心。
韓非笑了笑:“所以你要給我認識的人,必定是一位故人,并且大有淵源。綜上所述,隻有你的師兄,秦國首席劍術教師蓋聶才對。”
我繞到衛莊面前偷瞧他的神情,見他已是怒氣值百分之九十的形容,便拉了拉韓非的衣袖,示意他狗命要緊。
衛莊忍住了怒意,下樓向前走。
結果韓非非但沒有get到我的意思,居然還繼續在鲨齒梳頭的邊緣上蹿下跳,仰着身子問衛莊:“話說,你到底赢了沒有?”
衛莊一個眼刀。
我推了韓非一把:“進去吧你。”
*****
移門一開韓非就吓了一跳。
我倒吸了一口氣。
接着我吞了口唾沫。
媽媽,我可以。
衛莊多半以為我是害怕蓋聶,側步上前往我身前擋了擋。
我心想但凡他要是知道我是因為饞他師哥身子才吞口水的,他會不會給我梳頭?
我們三人依次進了房間。
風華正茂的小蓋聶擡手行抱拳禮:“在下蓋聶。”
嗚嗚,我行了,這人怎麼奶fufu的。
衛莊抱着手臂靠在了牆邊。
韓非逼逼道:“蓋聶先生,初次見面,劍未出鞘,就已經讓我受傷了。”
我:韓非你又在講什麼鬼話?
蓋聶果然也不懂韓非的騷話,就問:“此話怎講?”
“衛莊兄說要我見一個人,我問什麼人,他考慮了下,說是一位朋友,哎,我跟他認識這麼久,整天衛莊兄長衛莊兄短,還老請他喝酒,他從來都沒有把我稱為朋友。”韓非老委屈老委屈了,“你說,這是不是在我心口狠狠紮了一劍?”
蓋聶:?
衛莊:……
我:你好像有那個大病。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韓非撓了撓頭,尴尬道:“你們兩位不愧師出同門,好像每次我想活躍下氣氛,都會冷場……”
蓋聶:小莊他在說什麼?
衛莊:你習慣就好。
我:你真的有那個大病。
正當我想阻止韓非繼續犯病的時候,蓋聶生硬地将話題引入正軌:“鬼谷傳人,也可以成為九公子的朋友嗎?”
韓非一點頭:“那是自然。”
确實,認識他這麼多天我得出結論,什麼鬼谷傳人啊不傳人的,隻要喝酒的時候聊得來,那四海八荒皆朋友。
蓋聶卻有幾分不信的意思:“九公子師從小聖賢莊荀夫子,又對鬼谷傳人稱兄道弟,但是在閣下的《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兩句,可是曆曆在目。”
韓非一愣。
随後他擡着頭捂住胸口就往後連退數步,邊退還邊道:“原來先生的緻命之劍在這裡。”
你戲太多了!沒看見蓋聶看你的眼神已經把你殺了幾百次了嗎!你看連衛莊都在翻你白眼!
然隻片刻的功夫,韓非收起了那副浪蕩公子的形容,輕輕“哼”了一聲。
“百家學說亦有分野,如同鬼谷絕學,分縱與橫。儒分為腐儒和王儒,俠也有兇俠與義俠。”
“請指教。”
韓非繞過蓋聶繼續道:“腐儒一味求聖人治天下,輕視律法的疏導,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的善惡,未免不切實際。俠為仗劍者,兇俠以劍謀私欲,義俠以劍救世人。孟子曰,雖萬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俠者。”
蓋聶聽後微微一點頭,道:“看來九公子對劍也頗有研究。”
韓非謙遜道:“在兩位面前論劍,豈非贻笑方家。莊子有一篇說劍,倒是頗得我心。”
“願聞其詳。”
我突然意識到,以蓋聶的學識,這些東西他不可能沒有聽說過,而他現在之所以還在聽韓非說,便是想要打探打探韓非對這些先人思想的理解。而蓋聶本身打探并無意義,他是在替人把關。
既然他是嬴政的首席劍術教導,那麼他是在替誰把關,也就顯而易見了。
“劍是兇器。”
“劍也是百兵之君子。劍雖雙刃,關鍵——卻是在執劍之人。”
韓非淺淺地笑。
蓋聶對此似乎十分滿意,像是韓非過了初試一般,将身後的位置讓出來,對韓非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