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幻影旋轉術是可以自學的。

隻要你有那麼一點點微乎其微的運動天賦而且足夠努力，總有一天，你能在喊出“幻影旋轉”後自腳尖看到奇迹的發生。然而在被寇接住前，我不知道幻影旋轉的感覺就像身處風暴眼，一切都是模糊的，然而旋轉的中心是冷靜自持也是掌控全局。直到回到命運賞賜号時，我在寇懷裡的表情大概還是呆呆的，直到他一臉擔憂地湊近我：“格蕾絲？hello？”

我看到眼前驟然放大的濃眉大眼，更呆了……一方面是心裡已經莫名其妙地開始發毛了，可是又覺得表現出來會很奇怪，隻能盡量自然地順着寇的力道躺上沙發。

“格蕾絲，你怎麼了？”

我眨了眨眼，看到他很順手地接過邊上的贊遞來的毛毯，把毯子抖開後鋪在我身上。環境太舒服，我竟然還打了個哈欠。

“是困了嗎？”寇一副了然的樣子。贊也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覺得現在回房間休息也不錯。雖然不知道忍者們等會還有什麼安排……妮雅和傑已經笑嘻嘻地回房間了，凱沖進了廚房，不知道在搗鼓什麼東西……

“勞埃德也在房間裡休息。”他抓了抓腦袋，看着邊上一直沒說什麼的贊，“……你已經很困了嗎？”

“是的，但我可以自己回房間。”我使勁地深吸一口氣，稍微打起了點精神，“勞埃德也在房間裡？”

“啊……是的。”寇回答的有點遲疑，接着又看向我。“你可以先去睡一會兒，等會妮雅安排了活動，我們會去叫你的。”

我點點頭，踩着拖鞋走入走廊深處。

勞埃德的房間在左側。我本來想推門進去，聽到他房間裡刻意壓低的說話聲，立刻躲進右側的拐角。

腳步聲。我探頭一看，發現是加滿都背着光立在勞埃德卧室門外。他在原地頓了大約一秒後擡腿就走，手裡提着一個深色皮箱。表情嚴肅，步履如飛，整個人姿态匆匆，倉皇極了。

大概兩三秒後，勞埃德推開門，看到幾乎要拐進大廳、走出自己視線範圍的加滿都，意識到他真的下定了離開的決心。“爸爸！”

“……勞埃德。”他回頭的時候，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不忍的表情。“這将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說再見。”

說完，他就拐過了走廊。

我不知道寇和贊這時候在哪裡，甲闆，地下室，大廳，或是自己的房間；我猛地沖出自己賴以藏身的陰影，将自己控制不住顫抖的手繞過勞埃德的後背。“勞埃德……”

然後我将他擁抱的更緊，不自覺去湊近他的側臉和耳朵，慌亂地安慰起來。“勞埃德，不要難過，勞埃德……”

怎麼了。明明是在說着安慰人的話語，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想哭。

我好像看到了爸爸和媽媽模糊柔和的身影，他們像小時候一樣站在我的左右兩側，溫暖的視線落在我的肩膀上。

視線逐漸聚焦，我的感官意識回籠。他回抱我，語氣很悲傷。“我現在才知道，他很愛我。然後我發現我也很愛他，我舍不得——”

右邊臉頰上多出了一片薄薄的濕意，勞埃德突然察覺到什麼，一下子把我帶進了房間。

在明亮的燈光下，我看到他正對着我的雙眼裡湧出了淚水。不要流淚。我感到胸中的某處被刺痛。好像我現在所感受到的一切痛苦是因為他和我一樣。

勞埃德正經曆着和我同樣的事。

我看到，他的眼睛裡映出了一個小小的我。

我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起來，我張開嘴巴卻吐不出任何話語。陽光曬過的被褥帶着家裡的味道，我放松地倒下，隻是持續不斷地聽到有人在重複着什麼，而那個音節柔軟的單詞一直在我耳邊回響。可能是我自己喃喃自語地念了好多好多遍勞埃德。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下，隻是不斷重複着“我在”。

于是我安心地閉上眼睛，在久違的、被家人包圍般的溫暖中沉入睡眠。隐約好像有人在輕輕撫摸我的側臉，隻是動作輕柔如羽毛擦過耳廓，我無法在意也無法回想起。

我睡不安穩。耳邊的聲音太多。醒來後我習慣性地動作，可剛一翻身就感到鼻子癢癢的——我一不小心把整張臉埋進了勞埃德蓬松細軟的金發。可是勞埃德還沒有醒，他睡得很沉，臉上的表情恬靜安穩，好像什麼夢都沒有做，腦子已經完全處于放空的放松狀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