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還賴人家周懋恭,周懋恭才是最乖!”
“不是,不是!鴻雲最乖!”
“啪!”
“啊嗚……李先生不要打,阿爹昨晚打過了,鴻雲屁股痛痛!”
辦公室裡的老師快憋不住笑了:“李先生,您就别打了,鴻雲屁股痛痛呢!”
“哈哈哈哈……是啊李先生,教訓過就是了,小孩還小,不必計較。”
李先生“哼”了一聲,把小孩放了下來,幫他穿好衣服,一看他,已是雙目通紅,快要哭了。
一個先生笑問:“鴻雲,你昨晚怎麼被阿爹打屁股了?”
紀鴻雲不害臊:“對對子,對不出來,阿爹啪啪打。”
“哈哈哈哈……那先生出個對子給你對。”那個先生看着他,想了想道,“鴻雲似雪,戲雪如紅雲。”
紀鴻雲哪裡聽過這麼長的對子?可是還是下意識思索片刻,然後認真道:“懋恭像水,玩水像懋恭。”
這下連李先生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就你這個對對子的水平,屁股遲早被打爛!”
冬去春來,枯樹發了嫩綠色的新芽,燕子高高低低地穿過枝桠,帶來百花的甜蜜香氣。學校裡大家脫下了厚重的棉襖,紛紛穿上過年新作的春裝,在教室外面又跑又鬧,笑聲一直傳到天上。
紀鴻雲上穿一件白色襯衫,下着一條灰白條紋背帶褲,中間是貼身小馬甲,最外面是灰黑色西裝。這是當時時興的樣式,之前家裡不給他穿,不知怎麼的,過了個年,就給他全套換上了。
紀鴻雲很喜歡這套衣服,正準備要跟周懋恭好好顯擺顯擺,在學校裡找了半圈,才在一棵樹下找到他。
周懋恭仍是穿老式長袍,蹲在地上,衣袍都沾上灰了。
“懋功,你在做什麼?”紀鴻雲大喊一聲,沖到他旁邊蹲着。
周懋恭給他展示了手上棕黑色的小動物:“這是螞蟻,放在鐘先生脖子上,他就隻顧着撓癢癢,沒空打人了。”
鐘先生教他們算數,比教國文的李先生兇很多。
“哇!”紀鴻雲立刻忘記了自己的目的,小心地從他手裡撚起螞蟻,興高采烈道,“我去放!”
周懋恭還沒出聲,紀鴻雲已經跑沒影了。他還是蹲在地上,兀自挑了挑眉。果然,等他再回教室,就聽見戒尺“啪啪”的責打聲和紀鴻雲“嗚哇哇”洪亮的哭聲。
紀鴻雲的西裝外套和小馬甲都被脫下來放在一旁,背帶褲的兩條帶子也垂落在地,時興衣服的主人正趴在鐘先生腿上,一下下挨着大木尺。那木尺是鐘先生作畫用的,寬而薄,但對付七歲的小孩,已經非常可怕了。
紀鴻雲哭得眼淚鼻涕齊流,小腿一下下朝後踢,快把褲子都踢到腳踝了。鮮紅如桃子般的小屁股在兩條蓮藕般的白皙大腿映襯下,更顯可憐。幾乎全班男生都坐在教室裡靜靜看着他挨打,沒人敢出聲。
周懋恭站在教室門口,喊了一聲:“鐘先生。”
鐘先生擡起頭,怒目圓睜:“周懋恭!你去哪裡?這麼晚才回教室!你也想挨戒尺是不是?!”
紀鴻雲一聽到懋恭要挨戒尺,全然忘記了是誰教他把螞蟻放在鐘先生脖子上害他在這裡挨打,不假思索大喊:“不許打懋恭!”
“啪啪!”鐘先生按住他,又狠狠打了兩下,紀鴻雲“哇哇”大哭,邊哭邊喊:“懋恭救我!我屁股要燒起來了!”
這裡全是同齡小男孩,大家都隻覺得害怕,可鐘先生都快被氣笑了,又怕真笑出來以後沒有威嚴,于是強忍着揚起手中的大木尺,照着那個紅彤彤的屁股狠狠蓋了幾下,邊打邊訓:“再敢胡鬧,告訴你阿爹,讓你阿爹來打!”
“不要阿爹打!”紀鴻雲最怕阿爹打,一說阿爹眼淚又“嘩啦啦”流了幾串,“鐘先生打,鐘先生打,不要阿爹打!”
周懋恭站在門口看他挨打,聽他胡言亂語,心想真是笨死了。
紀鴻雲挨完打,連衣服也不會穿,還得鐘先生幫他穿。小屁股腫起一層,再穿背帶褲,簡直勒得難受,往椅子上一坐,那滋味更不用說了。
别人聽了一節課,他抹了一節課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