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為了讓師父不打吧，柏閱冬第二天就很乖，可還是明顯心不在焉，不看書不練字不吹笛子，照了幾回鏡子，問：“師父，我頭發是不是長了點？”

周先生瞟了他一眼：“沒有。”

“沒有嗎？是不是短一點好看一點？把我眉毛遮住了。”柏閱冬其實想說要不要出去理個發，可是師父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更何況今天外頭下雪了，更不好出去了。

算了，那就這樣吧。

看完了頭發，柏閱冬又比劃起衣服來。屋子裡有暖氣，不用穿很厚，柏閱冬試了幾身春秋款的衣服，都是父母和大哥從國外寄回來的。周先生聽他“霹靂乓啷”搞了一天，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最後柏閱冬穿出了一件純白襯衫和一條黑色西褲，問：“師父，我這樣穿可以嗎？”

周先生兩眼一黑，道：“隻是來客人，不是來記者。”

“哦。”柏閱冬失落地應了一聲，又去換了身休閑一點的。

折騰完他自己還不算，就連房子内的擺設也進入了他的管理範圍。一會是這個擺件放這裡不好看，一會是那個盒子有點落灰了，得擦一擦。周先生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心想，他住進來這麼久，還沒如此勤快過。

第二天上午，周先生要去買菜，問他想吃什麼。柏閱冬說沒有，可看師父推開門了，卻猛地想起什麼，追過去問：“師父可以買幾個酸奶碗嗎？”

周先生有些疑惑，柏閱冬沒吃過這個東西。柏閱冬眨眨眼睛，解釋道：“她、她喜歡吃。”

“好。”周先生應了一聲，關門出去了。

這天過了午，柏閱冬明顯焦躁了起來，一會催着做飯的師父快一點，一會懊惱地“哎呀”一聲，說自己忘記什麼什麼了，最後眼看着收拾好一切了，那張長凳卻一下紮進了他的眼睛裡。

“師父！”柏閱冬沖進廚房，手忙腳亂道，“那個，那個凳子，我能不能，先、先收起來？”

周先生看着他，忽然覺得這個慌亂無序的小孩子才是真正的柏閱冬。也許在他失明前，他也會常常不讀書，老師們問起時便東拼西湊地搪塞，一旦忽悠成功，他也會私底下得意地跟同學炫耀自己的聰明才智；他也會為了讨女孩子歡心，特意精心打扮，說些甜言蜜語逗人家笑得合不攏嘴；他也會意氣風發地走在路上，和同伴高談闊論，得了誇獎便高高地仰起頭，喜氣洋洋。

“師父，行嗎？”柏閱冬又問了一遍。

周先生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好。”

柏閱冬“咻”一下跑沒影了，把長凳和竹節都搬進了卧室裡，還特地鎖上了門。

還不到五點，天就暗了下來。廚房裡飄出飯菜的濃香，柏閱冬坐在餐椅上，兩手緊張得摳個不停。之前師父說秦嘉辰五六點會到，他就一直盯着牆上的挂鐘，秒針每“滴答”一下，他的心就“撲通”兩下，像要從嘴巴裡跳出來一樣。

辰辰現在怎麼樣了？她在國外順不順利？等一會要怎麼叫她？叫辰辰？還是師妹？會不會她有對象了，這次來隻是來看看，單純的看看？如果是這樣，其實也挺好，就不用再糾結之後的事了。反正這樣才是對的。

緊張又失落地想了半晌，忽然聽見“砰砰”的敲門聲，柏閱冬一震，忙跳起來要去開門。可手都放到把手上了，又一下子軟了。

周先生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小孩，輕聲道：“閱冬，開門吧。”

柏閱冬回頭看看師父，點了點頭，深呼吸，用力将把手往下一按，門鎖松開，很輕的一聲“吱呀”之後，秦嘉辰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

女孩子和兩年前相比沒什麼變化，穿一件及膝的黑色大棉衣，提着一個果籃，微笑着喚了一聲：“師兄。”

柏閱冬鼻尖猛然湧上一股酸氣，忙移開了視線，往後退了一步，澀聲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