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辰大大方方地進了屋,見到周先生,微微鞠躬問好:“周老師好,我是嘉辰,今晚打擾了。”
周先生和藹地笑笑:“坐吧,我把飯菜端出來,可以吃飯了。”
“謝謝周老師。”
相比于那兩人,柏閱冬就沒有那麼自然,關了門以後讷讷地走到餐桌邊,拉開一張椅子:“坐這……要不要先脫衣服?那個,你手裡的……”好幾件事,都不知道哪個先哪個後。
秦嘉辰把果籃遞過去:“這是給周老師的,初次上門。”
柏閱冬忙忙接了,環視一圈,才放到客廳茶幾去。一回來,見秦嘉辰正脫棉衣,又眼巴巴地盯着,幫她把衣服放好。
周先生一趟趟往外端飯菜,有葷有素有湯,滿滿一桌。秦嘉辰尚未入座,笑道:“辛苦周老師了。”
“說不上辛苦,家裡少有人來,你來一趟,他也很高興。”周先生說着,瞟了柏閱冬一眼。
柏閱冬有點心虛,一時間顧不上禮數,自顧自坐下了。周先生便讓秦嘉辰也坐,三人開飯。
秦嘉辰名義上是來看望柏閱冬,可實際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問他這近兩年的事,隻是看他雖然隻用一隻眼睛也能照常生活,才真正放下心來。
場面有點冷,周先生便主動開口,問秦嘉辰:“聽你爸爸說,你在法國讀書?”
秦嘉辰點點頭:“是,我學法語。”
“什麼時候畢業呢?”
“再過半年就可以了。”秦嘉辰雖是回答周先生,可卻看向了柏閱冬,“畢業以後,我會回來的。”
柏閱冬悶頭吃飯,不自覺抓緊了筷子。
“看來,你對未來的規劃已經有數了。”
秦嘉辰點了點頭:“分配的話,要麼進高校教學,要麼去出版社做法國文學引進出版,我爸說,如果我堅持回來,還是會去活動一下,讓我回學校。”
話裡話外都在暗示,但是柏閱冬始終沒有接話,周先生心中歎息,表面還是笑着:“那很好,可以留在父母身邊。”
“其實我爸當年是希望我留在國外的,但是我……”筷子搭在碗邊,發出輕微聲響,秦嘉辰大膽地看向對面的男生,“但是我的心,在這裡。”
柏閱冬機械地往嘴裡塞了一口飯,淡淡的,嘗不出味道。
“自己的選擇固然好,但這條路,也不是好走的。”
“我知道,”秦嘉辰苦澀地笑笑,“以前我爸說什麼都不同意的,但也想辦法扛了很久。我都……做好了準備的。”說到最後,眼眶已是紅了。
不能再往下說了,周先生适時打住,用公筷給她夾了一塊排骨:“你嘗嘗這個,我在國外很多年,自己學着做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秦嘉辰咧開嘴笑了:“謝謝周老師。我還以為周老師這樣的大學者是不會做飯的。”
“沒辦法,在國外什麼都要學。當年也不會外文的,逼着學。”
後面的話題就比較輕松了,在國外的趣事、思鄉情緒,什麼都說。秦嘉辰時不時爽朗地笑一聲,可柏閱冬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天氣嚴寒,晚上外頭幾乎沒人。樓下路燈都亮了起來,但周先生擔心女孩子回家不安全,沒有久留她,讓她下次有時間再來,臨走時遞了一個紅包給她:“我是長輩,初次見面,一點心意。”
秦嘉辰連連擺手:“不行,我不能收的。”
“沒事,收着吧,就當是壓歲錢,快要過年了,代我向你父母問好。”
秦嘉辰推辭不得,隻好收下:“謝謝周老師,我會跟我爸媽說的。”
周先生點點頭,轉身叫道:“閱冬,嘉辰要回去了,你送送她吧。”
沉默了一晚上的柏閱冬茫然擡頭:“啊?”
“外頭天黑了,她一個人不安全,下了雪,路滑,總不能讓師父去送吧。”
什麼不安全?在學校裡有什麼不安全的?不過幾棟樓的距離,不用十分鐘就能回去了。還路滑呢,昨天下的雪,薄薄一層,早化沒了。可是柏閱冬也不能把這些說出口,隻道:“我、我找件衣服穿。”
出門前,柏閱冬照舊戴上了墨鏡——這是他的習慣,和有人沒人關系不大。
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出了門,晚間的北風“呼呼”地吹,帶着冰雪的低溫,不到十秒就能把手凍僵。兩人各自将手揣在口袋裡,沉默着坐電梯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