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看着這兩個學生,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們知道什麼時候博士畢業嗎?”
“三年之後啊!”劉巍思想當然地回答。
“錯!”周先生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這個時間不是固定的。”
那意思是會提前或延遲畢業?
“當你們覺得沒有人比你們更懂自己的研究内容的時候,博士就畢業了。”
莊遂平難以置信地看向周先生,好像沒聽懂這句話。劉巍思也有點糊塗,問:“那老師……”
“到那個時候,老師們也不會比你們更懂。”周先生和莊遂平對視着,目光裡多了一份溫和,“要相信自己是對的。”
劉巍思想,國外回來的老師果然不太一樣,這些話他以前很少聽到的,想想也很有道理,要是他不打人就好了。
下課後,原本也是要走了,可劉巍思卻突然想起什麼,喊住了周先生:“周老師,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問。”
“您、您也這樣對閱冬嗎?”說着,眼睛不自覺地看向了周先生手裡的戒尺。
周先生笑了笑:“操心你自己吧。”
劉巍思一哽,有點惱,可也沒有鬧脾氣,隻說:“如果您要打閱冬,我是說如果,您輕點打,他很嬌氣的。”說完低下了頭,好像自己提了什麼很讓人為難的要求似的。
周先生沒有說話,站了一會兒,走出去了。
劉巍思歎了聲氣,正準備跟莊遂平一塊兒上圖書館去,可沒想到才走出會議室一會兒,莊遂平就被紀老師截走了。
劉巍思又歎了聲氣,垂頭喪氣地走了。
莊遂平被帶到紀慎辦公室去了,一路上跟着紀慎,總覺得紀慎很焦躁,心想,總不能又是他的錯吧?
一進辦公室,紀慎便怒氣洶洶:“你上課上成什麼鬼樣子啊?隔老遠都聽到你鬼哭狼嚎!”
莊遂平臉“唰”一下白了,紀慎知道他上課的情況?他怎麼知道的?難道真的喊得很遠都聽得見?
紀慎見他這副樣子,更加火大,從桌上抓了個東西往他手裡塞:“自己回去用!”
“嘶——”手心本來不疼了,可紀慎這麼一扭一推的,痛感又複蘇了。莊遂平忍痛攤着手,看見手裡一瓶藥,不大清楚是做什麼的。
紀慎一看他手上也有傷,一時害怕弄疼了他,又後悔自己太粗暴,可轉念一想,他什麼時候手上也挨打了?這麼笨嗎?
“拿回去吧。”
莊遂平看見藥瓶上面的小字,消腫化瘀的,可是他沒感覺到關心,隻覺得丢人,小心拿着放回桌上了:“不用了。”
紀慎胸口堵得慌:“讓你拿你就拿!”
莊遂平站着沒有動。
紀慎又拿他沒辦法了,還是軟了語氣:“書已經給你買回來了,放在你那個房間裡,你……”
“那是紀沅的房間。”莊遂平忽然打斷了他。
“遂平,紀沅在外面有房子住。他有工作,有人脈,有自己的生活,除了我,他還有憶芸,有爺爺奶奶,有各種各樣的朋友。他不缺我,也不缺那個房間。”紀慎還是拿起那瓶上藥,慢慢放到了他手裡,“但是遂平,你……你沒有那些,也不應該……”
不應該把我往外推。
“回去上藥吧。”
莊遂平握住圓圓的藥瓶,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九月一來,酷暑就衰退了許多。周先生走在校道上,已沒有暑假時那麼炎熱難耐。經過校園裡的小商店,發現買冰棍和汽水的也少了很多。本來已經走過去了,可不知怎麼的,又折了回來,走進商店裡買了一根棒冰。
周先生不知想到什麼,竟笑得開懷,一手提着戒尺,一手提着棒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