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快或慢地結束了暑假,莊遂平帶着他的一大包資料回了學校。回校第一件事是去辦公室見紀慎。對于這件事,莊遂平心情相當複雜,暑假期間師爺不斷給他洗腦,已經讓他對紀慎的執念淡了很多,之前跟紀慎通電話,也讓他十分動容,在師爺那裡學習這麼久,滿滿的成果也很想讓紀慎知道,總而言之,他對紀慎是既怕又盼,既羞又急。
從宿舍前往辦公室的路上,莊遂平一直在打腹稿,他想表現得成熟一點,不想太冷淡,可也不想太主動,完全把握不了。
而且,一切的心理建設都在他推開那扇門見到紀慎時轟然倒塌。
他甚至沒法跟紀慎對視,微微低下了頭,小聲道:“我回來了。”
“進來吧,門關上。”
“咔哒”一聲關了門,莊遂平走到辦公桌前,把自己的一堆資料放在桌上,卻沒有主動說話。
紀慎見他還全須全尾的,松了一口氣,手往下一壓:“坐吧。”
莊遂平默默坐下了。
紀慎撚了一張卡片來看:“你師爺教你的?”
“嗯。”
紀慎随便看了幾張,眉頭卻蹙了起來。莊遂平很緊張,兩手放在身前相互摳着,揣測到底是哪裡又做得不好了,是寫錯字了還是記得不夠簡潔?是這樣做不對還是用錯了卡片?
“你所有的卡片是從兩套文獻裡摘出來的,完全可以分成兩部分,這樣就不用每張卡片都寫文獻來源了,隻需要寫卷數和頁碼。”紀慎說着,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圓規,用圓規尖在一張卡片的左上角戳了一個小洞,“就這樣,把相同文獻來源的資料一張張串起來。”
莊遂平聽到一半時就恍然大悟,心想自己也太笨了。可心裡想是一回事,當看見紀慎那略帶嫌棄的目光時,他還是有點生氣。
“回去自己弄,笨死了。”
莊遂平的火氣全被激起來了,反駁道:“您也沒有教過我,我本來就不會!”
紀慎“啧”了一聲,奇了怪了,怎麼他以前罵劉巍思笨,劉巍思就沒這種反應,莊遂平是怎麼的?不給别人說他笨?
莊遂平悄悄翻了個白眼,梗着脖子道:“師爺說,我要有一套《清史稿》。”
“誰說?”
“師爺!”
這簡直是莊遂平在這個辦公室裡喊出的音量最大的話。
紀慎被他鬧得一哽,都不知道怎麼接,憋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給你買,但是你們那個宿舍放不下,你搬到家裡住吧。”
“那不用了,師爺說我可以找紀沅。”
紀慎快要被氣死了:“這不是找誰的問題!宿舍就是放不下!你以為可以放,但以後你的書和資料越來越多,怎麼辦?你才剛開始讀博士你知不知道?”
莊遂平沒話回了。紀慎看着他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簡直沒辦法,隻得放軟了聲音:“你以前不是總羨慕劉巍思可以住嚴老師家裡嗎?憶芸也一直想讓你回去住,紀沅不在她身邊,她覺得很孤單,你住在家裡,有人陪她說說話,她會高興很多。”
莊遂平想,他怎麼每次都拿憶芸阿姨出來說事?是真的對憶芸阿姨很好,還是隻是拿憶芸阿姨當擋箭牌?
“算了,你住宿舍也行,我給你買書放家裡,你需要用書就去一趟。”
莊遂平抿着唇點了點頭。
正式開學的前一晚,柏閱冬在晚飯時忽然道:“師父,我等會想去看我師父。”
師父太多,周先生怔了一下,柏閱冬立刻解釋:“就是秦老師。”
沒什麼不能的,周先生點點頭,問:“要不要師父……”
“不用,師父在家裡歇着吧,我可以自己去。”
周先生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