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起來……”
他放開玄台,也跟着坐起揉揉眼。
“這山裡進了髒東西……咳咳……惹得我好難受。我得下床去看看……”
“别去嘛,被窩裡少個人怪冷的。”他抱住玄台的腰挪動屁股靠過去,“你不是可以把它們轟出去嗎?”
“這次不行,我找不到它們……咳咳。”
找不到?他終于清醒了點。
“把衣服套上。”他為玄台扯過外套,“我和你去。”
夜露沉沉,他拉着玄台的手走了片刻,心裡就已經有了定數。
“玄台啊,有些事情,不是我刻意瞞你……”
“我已經知道了,從你開始帶各種東西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玄台的神色波瀾不驚,但他可是驚了。
“你知道什麼了?”他追問。
“我知道你是在捉弄它們,拿他們的錢給我買東西。但它們也不傻,所以現在沖上山來找你,連累我難受。”玄台那對湛藍的神瞳望向霧的深處,輕歎,“而且,我有感覺你變了,不僅僅是變神經了,連氣息都變了。”
他的詫異毫不掩飾,他早該知道玄台不小了,和他比起來甚至更像個大人。
“怪我嗎?”他小心問他。
“沒必要,你不告訴我,我也就沒必要追問,這樣對大家都好。”
好一個對大家都好!什麼時候這日子苦到他來為大家謀福利來?!
“我再也不瞞你了……”“我信我信,我哪次沒信……先讓它們出來吧,我胸悶得發慌。”
對對對,先讓它們滾出來。他點頭如搗蒜,捂住玄台的耳朵一聲大喝,震得那些小鬼全都彈出來。
“尊主……”它們齊齊跪下,“我們以為您打算将這裡作為據點,就擅自作主地來了……”
“你們也知道是擅自作主啊?”
經過了他的儀容儀表整治行動,面前這幾個蠢豬的臉居然還算能看——至少在玄台面前不丢臉,他的臉色也因此好了不少。
他的惡趣味突然來了。
“既然你們都在,那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們一件事。”他将玄台往懷裡緊了緊,“這個人你們認識的,玄台,我拿下了。”
“不用蠱毒、私刑、威逼利誘,不是什麼戀愛合約,是真的喜歡上了。我空手套白狼,成功拿下!”
“其實……”玄台低聲抗議,“有威逼利誘……”
“哪有?”“你把我扛走扔進浴缸的事,我還記得。”“哎呀,那不算。”
“總之!”他大手一揮,對着地下呆滞的魔殘,“叫嫂子!”
“不要。”玄台别别嘴,“不要叫嫂子。”
“那……叫尊母行嗎?”“那是什麼?”“我現場造的詞。”
兩人視若無睹地拌嘴,魔殘們的目光就随着台詞在兩人身上跳來跳去。
“等下……等下?”終于有人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您隻是在讨他歡心?”
“叫尊母。”“您的那些……隻是在讨……讨尊母歡心……嗎?”
“昂,”他咧嘴笑了,“不可以嗎?你們能一睹他的芳容、為他服務,是你們的榮幸。”
“可……我們的任務,似乎并不是這個……”“你們的任務隻是追随我,這不是支持你們忍辱負重熬了這麼多年的崇高理想嗎?”
“我是魔尊,你們的尊主,你們的神。”他攬過那“妖妃”,得意地發号,“神說,這位美人是天下至臻至愛之物,那你們也就要愛屋及烏!”
他知道自己現在就像個玩物喪志的昏君,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不從嗎?也是,你們惹得玄台不爽了,你們都得死。”
他比任何都知道,魔殘就是一把散沙。“魔”既是由“惡意”而生,那裡面何嘗沒有“私欲”?
他對玄台的愛欲也是私欲,他要用這種私欲擊垮這群傷過玄台的惡徒。
他要它們也感受那種淩遲的痛。
他就是這麼小肚雞腸。
……
“所以你現在不完全是燭淵?”玄台靠在窗沿。
“你可以這麼想。”他颔首,目光盯着玄台的側臉,“我是完整的魔尊。”
玄台有些敷衍地哦了一句。
“怎麼……為什麼我做什麼你都不意外?”他甚是不解,“你不怕我嗎?”
“有什麼可怕的?”“我會騙人啊,我是個殺人犯。”“你不是燭淵嗎?燭淵可是個堅定善良的苦修者。”
“你是會騙人,也騙過我很多次,但唯獨有兩個底線你沒騙過我:一個,叫道義;一個,叫愛我。”
他被誇得臉都紅了,撓着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那模樣簡直地主家的傻兒子。就沖這麼幾句,他就打定主意日後隻聽玄台的話了。
玄台背過身去,指尖敲着窗沿,敲得他心癢癢,于是這興緻便突如其來。
“你真不怕我嗎?”他貼近玄台,壞笑着,“真的嗎?”
“嗯。”玄台淡淡地回答,習慣了他貼上背脊的觸感,“真的。”
“在你眼裡,我已經改邪歸正了?”“至少……我認識的燭淵從來不是邪派。”
“那……”他壓住玄台的雙肩,“這樣呢?”
玄台啧了聲,大概是因為太突然了。他有些不悅地擺動雙臂驅趕着燭淵,耳根卻像熟透的柿子一樣瞬間紅了。
“你走開。”玄台起身推開他,“現在不行。”
這屋就這麼小,這麼悶,玄台捂着臉想出去,那模樣卻更加激起了他狩獵的興趣。
他快步追上,一把摁住玄台開門的手,用力一撞将玄台抵在了逃生的出口處。
“燭淵!”
好一個燭淵!他又逼上一步,将玄台徹底壓制住。
“燭淵,你等一會!”玄台聳動着肩盡力縮起身子,但是還是擋不住他的臉拱進他的肩頸。他發出一聲竊竊地嘶聲,那種不滿的語言像極了待捕的鳥獸撲騰時的啼鳴。
“我不等,”他含住那熟透的耳垂,張狂地笑,“怕不怕啊?”
“你……你就不能等晚上嘛!”玄台用另一隻沒被攥住的手撐在門闆上,“你急什麼?我又跑不……嘶……”
玄台咬着牙,因為燭淵那張饑渴的嘴已經一口咬在了他的後頸。他不由得攥緊雙手,微微發顫起來。
“怕嗎?”
玄台抿着唇一言不發,但那隻努力移動着抓向窗邊藤蔓的指尖卻暴露了他的預謀。
“我問你怕不怕!”
黑色的氣息在玄台頸部環繞化為管理寵物的牽繩,向上延伸将他挂在了門上。玄台墊着腳勉強夠着地,他仰着頭喘着氣想要伸手解開這束縛,雙手卻早也被反捆在了背後。
“燭淵!”他吃力地喊出聲。他知道自己的後背正毫無防備地袒露向外,而自己卻完全沒有掙紮的能力。他正因如此而更加劇烈的顫抖起來。
“即使這樣……”那鬼魅般的聲音邪魅而狂狷,折磨人地一點點壓迫過來,“你也不怕?”
“我……”
燭淵從背後狠狠一撞,撞得玄台嗚咽着接不上話。
“怕不怕?”他繼續逼問。
“嗚……燭淵……”
就是這個!燭淵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聲顫音。他聽得出那裡面不甘而無助的情緒,他更得意了。
“小鬼,怕就對了!”
玄台仰着頭戰栗,燭淵便一把掐住玄台的臉将它扭了過來。
“老子可是魔尊……”
冰涼的液體從玄台的臉頰上滑到他手心,他看清了玄台發紅的眼眶和那楚楚可憐的模樣。
玄台哭了。
他傻眼了,他沒想到玄台真的會哭。他隻是想讓玄台服個軟、欺負一下,沒想把他欺負成這樣。
大概是因為被看見了,玄台的抽泣不再克制地逐步劇烈。他呻咛着,被那繩子搞得苦不堪言。
“疼……”
燭淵他趕緊解開束縛,接住站不穩軟軟倒下的玄台。他想抱住玄台,玄台卻排斥地推開他捂着臉蜷縮進了桌角。
“我……我……”他真慌了,“我隻是想逗逗你……”
他伸手想去拍拍玄台,觸而未及,人便飛了出去。
他又一次被丢出來,隻是這次更遠。他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站起身,連滾帶爬地跑回屏障邊拼命敲門。
“玄台!玄台!你聽我解釋!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
完了,玩脫了。
……
“嗯?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那是燭淵吧。”
北冥順着哲辰的指示随意瞟了眼,略帶嘲諷地輕笑起來。
“能讓他這麼狼狽地跪着的,全世界也就兩個人了。”
“但能讓他心甘情願跪榴蓮的……或許也就隻有玄台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