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有丫鬟路過,鐘離瑤順嘴問了一句:“這湖裡有魚嗎?”
“這……”丫鬟看了一眼,有些遲疑,“應該是有的,但不一定會遊上來。”
鐘離瑤想了想,“可有魚食餌料?”
“有的。”丫鬟點了點頭,恭敬道,“鐘離小姐稍等,奴婢這就去取來。”
鐘離瑤颔首:“有勞了。”
她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很快丫鬟就送來了一罐糟餌,鐘離瑤淺聲道謝:“多謝了,你去忙吧,不必陪着我。”
“是。”丫鬟俯首告退。
鐘離瑤往裡走了一些,找到一片有水草浮上來的地方,撒了一把糟餌下去,耐心等着,果真等來了一群魚。
不過都是些很小真小的魚。
大魚,才不會這麼蠢。
她倒沒想過,今日會陰差陽錯得到公主的承諾,齊景垣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
為什麼要對她好?
又為什麼要探究她的來曆?
這個人,憑空出現,當真叫人一頭霧水。
鐘離瑤心中郁悶,卻也沒錯過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側頭看了一眼,是方才樂團表演的舞姬,對方俯首行禮。
她也沒多想,回過頭來繼續喂魚,卻聽見身後傳來低低的一聲呼喚。
“蠻蠻。”
鐘離瑤指尖蜷縮,面上不動聲色,權當沒聽見。
“蠻蠻姑娘……好定性。”那人再次開口,音量恢複正常,語氣不懷好意。
鐘離瑤并未慌亂,一臉愕然的轉過身來,“你是在叫我嗎?可是認錯人了?”
舞姬上下打量着她,笑的玩味:“奴家是否認錯,蠻蠻姑娘心中自有定數。”
鐘離瑤撇開眼,自顧自的抓起糟餌丢入湖中,魚群争相競逐,她的語氣淡了幾分,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也不叫蠻蠻,閣下莫要随意攀扯。”
“蠻蠻姑娘飛黃騰達,不願承認過往,奴家也理解。”舞姬笑了笑,輕聲威脅,“隻是聽說蠻蠻姑娘近日正議親,若是傳出曾身處……怕是要拖延兩年了,小姑娘家的青春可最值錢。”
她一口一個蠻蠻,說的信誓旦旦,偏又故意不說“青樓”二字,想叫人自亂陣腳,可鐘離瑤怎會令她如意?
“你想要什麼?”她淡聲反問,很輕易就承認了,絲毫沒有被威脅的跳腳氣憤,倒叫舞姬一愣,旋即嗤笑一聲,“果真是她的女兒,和你娘如出一轍。”
前半句是感慨,後半句是對鐘離瑤說的,她聽出了那語氣裡毫不掩飾的憎惡。
原來的娘親的敵人。
她繼續神色自若的喂魚,“看來前輩并不認識我,那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這個女人約莫三四十歲,比她娘親大不了多少,想必曾是同一批賣身醉春樓的女子,可蠻蠻确信不曾見過她。
觀她如今能在長安表演,必然已經離開洛州多年,那麼又是如何認出她的呢?
舞姬倒沒有隐瞞,“我是不認識你,但我認識如煙,我還知道她懷過孩子。”
如煙,正是蠻蠻娘親在青樓的名字。
煙塵卑賤,煙霧易散,沒個好意思。
當年她懷孕這事雖做的隐秘,但花魁稱病消失數月,世上焉有不透風的牆?
有心人探得,并不奇怪。
鐘離瑤“嗯”了一聲,“接着說。”
“每位琴師在手法上都會有一些小習慣,而如煙的習慣是在試音上。”舞姬恨恨道,“我與她相識三年,鬥了三年,她處處壓我一頭,她的習慣我再清楚不過!蠻蠻姑娘可真是粗心。”
最後一句,是提醒,也是嘲弄。
鐘離瑤卻半點不生氣,微微笑道:“自是比不得前輩,鬥了半輩子,終于從洛州爬到了長安。”
這話說的隐晦。
她鬥了半輩子,不過是從妓女爬成了舞姬,還是男人手中玩物,有何區别?
果不其然,聽得其意,刺痛了舞姬,“你……”
鐘離瑤沒給她機會繼續說,淡聲打斷道:“我同前輩并不相識,舊也不必叙了,直接開條件吧。”
“鐘離小姐果然是爽快人。”舞姬咬牙忍耐下來,識趣的換了稱呼,眼裡是毫不掩飾貪婪,“我要一千兩——”
鐘離瑤垂眸思索,她的私房錢雖不夠,但也可以湊一湊,且先讓她閉嘴。
日後,自有機會讓她開不了口。
“好。”她道,“給個地點,我自會送過去。”
聞言,舞姬勾了勾唇,一字一句的續道:“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