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這兩年,成弗居一直都是長安、樂陵兩地跑,偶爾還要去一趟大相國寺,不過好在,佛寺離長安不算太遠。
又因着成氏近幾代都是單傳,樂陵的宗族長老們心急,盼望他能早日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唯恐成氏後繼無人。
畢竟是獨苗苗,再加上他古怪的命途,萬一他再出什麼事,直系這一脈便就斷代了,還能指望老侯爺再生一個?
這是不大可能了。
宗族隻能寄希望于成弗居,将便這個任務交給了侯夫人操持,她一番挑選,終于挑中了一個德才兼備的望族小姐,兩家一商量,火速給二人訂了親。
熟料那位小姐早已有了心上人,她不肯嫁又不敢言,沒有能力抗衡家族,情急之下竟欲與情郎私奔,可陰差陽錯,被成弗居親眼撞見了他們的奸.情。
這事兒也因此鬧大了,成家最重體統,受了羞辱自然惱怒不已,當即退了親事,長安沒有誰會觸及侯府的黴頭。
昌頤郡主說完也反應過來,心下不禁後悔起來,她生怕對方生氣,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一眼,果見成弗居皺了眉。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語無倫次的解釋,“表哥,你不要生氣,我就是……”
她越急越說不出來,眼淚大顆滴落。
“無妨。”成弗居輕輕歎了口氣,并沒有追究她的失言,“往事已矣。”
“那是為何?”昌頤郡主委屈的不行,“表哥很讨厭我嗎?是不是我……”
成弗居搖了搖頭,“郡主莫要多想,傷及自身,便不值當,至于那件事……”
他頓了頓,斟酌了片刻。
“家中長輩所求,弗居不能不從,卻并非弗居本意,況且——”他很快準備好了說辭,“我們确無緣分。”
這最後一句話,一語雙關,繞是昌頤郡主也聽的明白,她難過的退了回去。
方才靠近的步伐,終究遠離,而成弗居始終站在原地,不動如山,神情平靜。
“郡主千金之軀,自當尋一真正愛您、護您、敬您之人,相守一生。弗居自認做不到這一點,若您執意要将大好時光浪費在弗居身上,實在不值。”
他一連說了兩個不值,昌頤郡主哪裡還不懂?
就連鐘離瑤聽着都覺得難過,可仔細想想,她當時被拒絕的時候,聽到的話可比現在難聽多了,哪有這般溫柔?
大抵是因為對方是郡主,身份貴重,又沒做出格的事,才不得不小心對待吧?不過也就他了,郡主都敢拒絕。
“弗居言盡于此,尚有課業未完成,先行告退。”成弗居再次拱手行了一禮,旋即鄭重保證道,“今日之言,不會有第四人知曉,于郡主聲名無礙。”
他偏頭看了一眼鐘離瑤,眼神平淡,溫聲叮囑道:“夭夭,招待好貴客。”
他雖未明言,但鐘離瑤伴他日久,豈會不明白這一眼究竟是什麼意思?
成弗居的保證哪裡說說給郡主聽的?分明實在提醒她,他早知道她二人不和。
可就算他不說,鐘離瑤也不會說出去。
她雖讨厭昌頤郡主,但也沒惱她到這份上,流言蜚語什麼的,最能殺人于無形,這丫頭臉皮薄,哪能受的住編排?
她心裡有氣,垂眼福身,冷淡應道:“是,請兄長放心,夭夭不敢胡鬧。”
成弗居張了張嘴,他本想再囑咐一句“莫要怠慢”,但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罷了,也不好叫她挨了欺負。
“嗯。”
他不再多話,繞開她們,邁步離開。
待人走的沒影了,鐘離瑤看向仍在抽抽噎噎的昌頤郡主,故意道:“兄長都已經走遠了,郡主這是要哭給誰看啊?臣女定然是不會心疼您的。”
“你……”昌頤郡主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可哭累了,也沒心思再去鬥嘴。
她哼了一聲,留下一句“想笑就笑”,維持着高傲的神情轉身就要離開。
“我并不想笑你,因為我比你了解他。”鐘離瑤背對着她,收起了眉梢眼角那份虛假的笑,淡淡道,“他成弗居,便就是這樣……美好又冷血的人。”
話罷,她轉過身來,臉上重新挂上了笑意。
“所以當郡主第一次決定追逐他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這段路是會吃些苦頭的。”她的語氣像是提醒又像是在嘲弄,“否則,傷心是在所難免的。”
昌頤郡主偏了偏頭,嗤道:“你少落井下石,本郡主再不濟,也比你要強。”
她一字一句的說:“你永遠都不會有機會的。”
這話,可謂一針見血,正戳中鐘離瑤的痛點。
她瞬間掐緊了掌心肉,旋即恭敬的福了福身,鎮靜道:“臣女——恭送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