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盡全力從泥潭裡爬出來,不可以悄無聲息的死在深宅大院裡,絕不可以。
入骨的執念壓的鐘離瑤喘不過來氣,她蒙頭蓋住被子,默默咽下滿腔愛恨。
她是鐘離瑤,從今往後,也隻能是鐘離瑤。
***
窗外陣陣鳥鳴,傳進屋内,擾人清夢。
鐘離瑤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昏睡去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瞧見屋内天光大亮,起碼也得到半午時分了。
她沒出息,在绮玉離開後偷偷哭了一場,但哭過也就代表此間事可以翻篇了。
她從來就不是個執念深沉、困囿于過去之人,既然義兄無意于她,那她就趁着年華大好,抓緊換個目标,還來得及。
是以她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并不會自怨自艾,男人嘛,一種工具而已。
這是她娘教給她的蠻理。
鐘離瑤坐起身來,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眼睛,哭睡過去,醒過來腦子也還有些發懵。
偏偏院子裡不知是飛進了一隻什麼鳥,叽叽喳喳叫個不停,而且還沒有規律。
時而急,時而緩,時而清脆,時而嘶啞。
就好像,在故意制造的噪音一樣。
難得能告個假不去請安,又能光明正大的睡懶覺,鐘離瑤當然想多休息一會兒,畢竟這一次夢裡沒有不該出現的人。
她不覺得餓,也就不打算起床。
“含煙。”鐘離瑤坐起身來揚聲喚了句侍女的名字,卻沒有人回應,她以為是沒聽見,閉了閉眼平複情緒,壓着起床氣不敢發火,微微提高了些音量,“含煙?”
結果相同,含煙不在。
可是為什麼會不在?
世家貴族極重規矩,主子睡下,門外必有人守着等候傳喚。加之她近日病了,身邊的人再忙,也不可能會全部撤離。
即便含煙不在,這麼久了,也該有院中其他人回應,可為何……一個人都沒有?
鐘離瑤蹙了蹙眉,起身下床,随手披了件外衣,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霎時愣住。
庭院的杏樹下竟有位少年,一襲青白鶴袍端坐在石桌前,身旁放着兩卷青簡,指尖拈着一根木條,正低頭逗着籠中的雀鳥。
雖沒見着臉,可這身形加上從不離手的書卷,不是她的義兄成弗居又是何人?
對方大概是聽到了她開門的動靜,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旋即起身,緩步朝她走來。
鐘離瑤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強忍着想要關上門的沖動站在原地,手指卻不由自主的扣住門扉,心中升起無限忐忑。
成弗居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最終停留在距離門檻一步遠的地方,他沒有說話,靜靜的望着她。
“久”别重逢,一個站在門外,一個站在門内。
仿佛,如此就隔了兩個世界。
鐘離瑤輕輕咬了咬下唇,說實話,她現在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這個大自己三歲的義兄,她月餘前還在勾引他。
僵持半晌,她終于反應過來應該要給他行禮,低下頭松開摳門的雙手交握置于腹部,福了福身,低低喚道:“兄長。”
聞言,成弗居的眉頭擰的更深了些,直接提出質疑:“你從前,不如此喚我。”
她從前确實不喚“兄長”,而是帶着那些隐晦的心思,一直嬌媚喚他──哥哥。
雖然兩種稱呼都是一個意思,但“兄長”總歸正式些,讓人明明白白的知道是兄妹,“哥哥”卻稍顯親昵,愛侶間情趣也可喚。
鐘離瑤垂下眼,看着彼此腳下泾渭分明的距離,忍着苦澀,淡淡的反問:“那您希望我喚您什麼呢?義兄?還是小侯爺?”
成弗居眉頭緊皺,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又咽了回去,他抿了抿唇,明顯不太開心,卻也隻是道:“随你喜歡吧。”
鐘離瑤伴他身側一載有餘,豈會不知他心中未出口的糾結?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
她破罐子破摔,做了不該做的事,難道還能指望她像以前一樣去親昵待他嗎?
哪成想,這人還真就這麼認為的。
少年糾結半晌,低頭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門檻,冷不丁的問:“你不請我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