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讓他先送沈燦走了。”
“怎麼?今天富家少爺也想體驗生活,步行去學校了?”
沈席儒怒中帶笑,“我是富家少爺你是什麼?”
我擰開牛奶瓶的蓋子,灌了一口,“我是住家長工,天天挨鞭子那種。”
“那你來我家,給你開雙倍工資。”
“得嘞。”我搭上他肩膀。
“胳膊好點了沒?”
“早沒事了。”
其實我不太理解,像沈席儒這樣的“五好”少年為什麼會願意和我這樣的渣子做朋友,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是我們一家三口剛到綏市不久,可能因為是轉學生的原因?我經常成為班裡被欺負的對象,但因為我脾氣不好,每次被欺負了都會打回去,一來二去,那群禍害竟學會了智取。
我清楚的記得,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走在前面的孩子王,特地委派了一名奸細将我誘騙到他們埋伏好的岔路口,将我圍住後一人打了我一拳又迅速作鳥獸散了,徒留我一個人愣在原地半天沒緩過神。
那時候我七歲。
愣是悟出來,大概隻有同齡人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彼此身上的卑劣,後來轉去另一所學校,坐在我前面那個又髒又臭的小孩,喜歡夜裡偷看他爸媽做/愛,經常把事情拿來學校裡戲說,他們三五成群,無差别的騷擾經過他們的每一個人。
玩笑開到我頭上,我氣不過跟他打了一架,結果被老師罵完“外地來的敢到這裡紮刺(狂)”,回家又被我媽數落了一頓“你也不是省油的燈”。
再後來就是那個髒臭小孩找來了高年級的哥哥,開始了對我無休止的霸淩,因為他們霸淩我的次數太多,在家長和老師眼裡我反而成為了問題所在。
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我厭惡我所遇到的一切,除了沈席儒。
那天,我坐在我媽晾在院子的大盆裡洗澡,一回頭看見隔壁窗戶冒出了一個腦袋,院牆很矮,沈席儒家的房子和我們家緊挨着,我們倆四目相對,他朝我笑,我落荒而逃,他雀躍的在後面喊:“快點跑。”
聽說他是我們家新搬來的鄰居,他爸和徐備明是同鄉,我媽過去打招呼時,一個勁的誇,“這孩子長得真好。”
沈席儒和我一樣的年紀,大大方方一點都不畏縮,在大人們還在寒暄的時候,過來拉我出去玩。
那年,一整個夏天我們都待在一起。
某一天沈席儒聽說我在學校被欺負,氣憤的要找人算賬,這讓聽慣了家長和老師諸多警告“别惹事”的我覺得非常新奇。
時值暑假,我們倆抱着一腔怒意沒地方報仇,卻不知道那個髒臭小孩的哥哥家,就住在我們倆家的附近。
一次偶然,我們狹路相逢在家門口的胡同裡。
微風吹亂額前的劉海,我對沈席儒說,“就是他。”
話音未落,沈席儒一拳揍到了他的臉上,那速度之快令我瞠目結舌。
他三下五除二,沒用我動手,一個人就把那家夥揍趴下了,間隙還不忘回頭跟我說:“徐奕洋,你看着,下次誰再惹你,就像我這樣揍,一群人也别怕,誰領頭你就打誰。”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團白”把“一團髒”壓下去,過了一會,沈席儒拎起那團“髒”到我面,“道歉,跟他說對不起。”
挨欺負了還能被道歉,不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不是我也有錯嗎?我不怎麼适應的“畢恭畢敬”地接受了那家夥的道歉。
我以為可以就此化幹戈為玉帛,沒想到誠懇的态度,引起了他日後瘋狂的反撲,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短短的一個假期,我幾乎完成了究極進化,沈爸勸徐備明和我媽的話,他倆沒聽進去,但我都記住了。
徐備明和我媽總想息事甯人,讓我少惹麻煩,卻不知道小孩子的惡就是被他們這樣激發出來的,我越是躲越是怕,他們就越嚣張越得寸進尺。
隻有像沈爸說的那樣,“打回去,打赢他。”才能解決問題的根本。
自從認識沈爸,我知道人不可貌相,他斯斯文文的一個人,教育出來的沈席儒也是溫柔的和善的,但他們骨子裡卻都是铮铮的鐵;再反過來看徐備明,易怒的瘋狂的,布袋裡卻全是糟糠。
那個夏天過得很快,沈席儒從我的人生裡來了又走,短暫的讓我懷疑他們一家存在的真實性。
直到兜兜轉轉的再次相遇,我才驚喜的發現,原來真有他這麼一個人,原來他的存在是真實的,不是我困苦童年裡發瘋臆想的假象。
我和沈席儒走到學校門口,老遠看見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停在那,有幾個不時的朝這邊望,沈席儒問我,“那裡面是不是有你認識的?”
“認識你吧,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正說着,剛好和莊心對視上。
“哥。”她叫我。
“快早讀了,還不走?”我們走過去。
幾個女生嬉笑推搡莊心,“她們非叫我喊你。”
我跟其他幾個女生也打了招呼,莊心帶她們走後,沈席儒問我:“你哪來的妹妹?”
“就上次咱倆在學校外面吃飯。”
“跟你要電話那個?”
“嗯,她是幫她朋友要的。”
沈席儒諱莫如深的看了我一眼,“有區别嗎?”
“當然有區别。”
這時候早讀鈴響了,沈席儒道:“趕緊走吧,别又被你們班主任堵門口。”
我倆不是一個班,我們班老師酷愛抓遲到,全年級組出名,之前一段時間甚至要求我們要比早讀提前三十分鐘到,誰晚了就在外面罰站,要家長來求情才行。
我之前抽簽分到二中,後來因為離家太遠和那裡教學質量的下滑,轉來了現在的三高。
按潛規則來說,新的轉校生該給班主任意思意思送點禮。
可我一來就因為坐姿“不符合”校規被罰站了好幾節課。
後面,老趙底朝天的查我的中考成績,那東西學信網上闆闆正正明示,不知道他鬧哪樣,非要對我嗤之以鼻,好像那成績不是我自己考出來的一樣。
聽過來人指點,這是他故意給我下馬威呢,好讓我傳達給父母,給他備禮。
但他可能沒料到我是爹不疼媽不愛的主兒,我們家根本沒人關心我的學習。
還有一點就是,我非常讨厭一個成年人如此的不體面,不管他是出于生計考慮還是他的為人,都亵渎了老師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不同意跟他同流合污,就算他怎麼為難我,我都不會妥協讓爸媽給他送禮。
因為這,我和老趙之間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
用我們班班長的一句話總結:“你啊,就是老趙的眼中釘,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