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骨的潮濕、寒冷,絕望透過皮膚浸入血液,一直滲透到骨子裡。
攝魂怪榨幹了她身上最後的一絲快樂,它離開了,但壓抑依然如巨石般壓在胸口,使她喘不過氣。
塞冷斯睜開眼睛,她在阿茲卡班待了很久,久到她都快要忘記她是默克林斯家的後代。麻木可以模糊時間,麻木是對痛苦和絕望的習慣。
在攝魂怪的吻裡生活,她隻有麻木一條路可走。
她習以為常的旁觀着攝瑰怪向對面牢房的貝拉克裡特斯飄去,她聽見一聲慘叫,叫聲裡慘雜着幾個破碎的、模糊不清的詞:“Lord…鑽心……!”
塞冷斯側過臉去,在貝拉那個瘋女人的腦子裡似乎永遠隻有Lord存在。她自嘲地咧開嘴,想起那些看上去不真實的往事,她知道很久以前的貝拉眼裡還能容得下其他,但鮮豔的記憶已經褪色,阿茲卡班裡的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隻是個鐘情于鑽心剜骨的瘋婆子。
她微微扭頭望向自己牢房裡的那一小塊窗口,阿茲卡班沒有任何有趣的東西,望着這一小方窗口發呆是唯一可以打發時間的方式。
她已經這樣打發時間十年了。
暗色的海濤沖刷着礁石,破碎的浪花好像天上的星星,也像她逐漸被消磨的、即将破碎的對自由的向往。
出去又能怎麼樣呢?她想。默克林斯家已經沒人了,當她在阿茲卡班的生命抵達盡頭,默克林斯這個姓氏就會遺失在曆史裡。
“……你能聽見我說話麼?”一個清澈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塞冷斯奇怪地揉揉耳朵,阿茲卡班的生活會瓦解一個人的理智。她猜她幻聽了。不過她也不大在乎這個,和對面的貝拉特裡克斯比起來,她瘋的已經夠晚了。
“呃,我是門德羅薩·默克林斯,來自嗯……1890年,我想先确認一下,請問現在是幾幾年?”
塞冷斯發覺自己真的很有做瘋子的天賦,看看對面的貝拉,瘋了那麼多年都隻會喊“lord”和“鑽心剜骨”,而她隻是剛瘋就擁有了一個來自一百年前的、自稱默克林斯家先祖的奇怪聲音。
“準确的說,我也不知道現在是幾幾年,”塞冷斯頗有趣味的回答,這麼多年來,這是第一個她可以正常對話的“人”,“不過我知道我入獄時的年份——1981。”
“噢,該死的,魔法出問題了……請問你的名字是?”
塞冷斯默默運轉起大腦封閉術,“塞冷斯·默克林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剛剛說你是我的先祖。”
“啊?我不知道,抱歉,這個時候我還沒有建立一個冠以我的姓氏的家族,我甚至還沒有對象。”
“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呃……或許你想越獄?這是一個交易——我幫你越獄,你幫我找到回去的方法。”
“你怎麼幫我越獄?”
“我曾經做過一個研究,結論表明魔法是刻在靈魂裡的東西。我能确定我的靈魂就是我的靈魂,如果你能暫時把你的身體借給我的話,我說不定可以使用古代魔法。”
“古代魔法”這個詞讓塞冷斯的眼皮跳了一下。古代魔法的存在雖然算不上什麼默克林斯家的秘辛,但除非是專門研究過相關曆史的學者,大部分人都不會知道。已知默克林斯家的人就剩她一個,并且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并沒有入侵她的大腦——她的大腦封閉術雖然沒有登峰造極,但也絕非泛泛之輩——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自稱默克林斯家先祖的家夥真是默克林斯家的先祖。
其實确定對方是自己的祖先也有一定風險,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個祖先是否存了霸占别人身體的心思。不過沒關系,塞冷斯已經在阿茲卡班呆了很久很久了,她不介意當一回賭狗。
“我要怎麼把身體借給你?”她問。
“我也不太清楚,要使用這幅身體就必然需要這個身體的主人的許可,但是……你知道,不是誰都有過把身體借給别人的經曆的,在這件事情上我和你一樣毫無經驗。不過,巫師的意志是魔法的基礎,或許你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巫師的意志。
在經過多次嘗試後,塞冷斯終于把自己的身體給借出去了。那種感覺很奇怪,像是逐漸溺進水裡,她可以感覺到這具身體所感受到的一切,但她沒辦法控制它,這具身體的主導權現在屬于另一個人。
她通過自己的眼睛“看”到自己的指尖閃爍着一股古老的力量的弧光。
那就是古代魔法,她想。
“關于越獄,你有什麼想法嗎?”她聽見門德羅薩問。
“我有一個計劃。”塞冷斯說,她曾多次在睡夢中構思着逃脫的方案,“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三都會有一個老頭劃船到這裡來給駐守的傲羅送物資。我們可以僞裝成這個老頭劃船離開。”
接下來,塞冷斯又将她在阿茲卡班關了這麼多年所摸索出來的傲羅巡邏規律等等對門德羅薩和盤托出,經過讨論之後兩人得出了最終的行動方案。
現在隻需要等那個送物資的老頭來就行。
……
一九九一年五月的第二個星期三淩晨四點半,塞冷斯靠在窗口邊看見遠遠的海面上有一個小小的船的影子漂來。
她默記着時間,将身體交給門德羅薩。
“說真的,”門德羅薩對她說,“我很驚訝你到現在還沒有瘋,這裡太壓抑了,連空氣也帶着一股濃重的絕望。”
“也許我早就瘋掉了。”
阿茲卡班的牢門不能被開鎖咒打開,也不容易被破壞。為了保險起見,門德羅薩選擇給自己上了一個幻身咒,接着用一點古代魔法的力量來破壞牢門。
這個時候阿茲卡班的其他囚犯還在睡覺,攝魂怪還在下面樓層邊巡邏邊散播絕望,而傲羅輕易不會到這層絕望氣息最濃郁、重刑犯最多的樓層來,據塞冷斯數年來的觀察,他們隻願在黃昏時在這樓層匆匆逛上一圈來應付工作——有時候甚至直接不來。
門德羅薩根本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她用變形術将衣服上的一粒紐扣按塞冷斯的要求變成一具和這幅身體的身形一模一樣的屍體(畢竟她看不見自己長什麼樣,阿茲卡班可沒有鏡子),屍體的臉在變形術的控制下變成被指甲劃花的模樣。
“記得在屍體的指甲上添點發黑的血迹。”塞冷斯提醒她。
最後門德羅薩把牢門修複,她略有些疑惑的向塞冷斯再次确認一遍:“你确定這裡的傲羅不會對死人用原形立現之類的檢查魔咒?”
“不會。”她斬釘截鐵的回答,“這裡的傲羅沒有那麼多耐心,懶得對死人按規章制度來……他們甚至懶得把屍體埋進阿茲卡班的墓園,而是直接抛進海裡喂魚。他們根本想不到有人能從阿茲卡班逃跑——盡管他們的看守懶散又充滿魔法部的腐朽。他們巡邏的意義隻是為了發現監獄裡的屍體,并趕在它們發臭腐爛前扔掉。請務必确保你的變形術可以保持五天以上,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記得來看看這一層。”
“所以這裡唯一盡職盡責的看守隻有攝魂怪?梅林啊,真希望一百年前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