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她給家裡打電話，管家的阿姨和司機一塊送來換洗的衣服和一個漂亮精緻的洋娃娃。她母親又結了婚，繼父是做房産開發的，勢頭正盛。林惠安本就不大管她，等她讀了高中，更樂得周遊各國，做她的闊太太。洋娃娃做得極其逼真，金發碧眼，蕾絲花邊的禮服裙，她躺下的時候，眼睛就閉上。而坐起來時，眼睛又會睜開，小美見了，立刻愛不釋手。

“姐姐再見”，這次她歡歡喜喜地同傾城告别，“再來看小美哦！”隻是，她和江潮都不料到，這一次請假卻引發了同學們對她新一輪流言的攻擊，為首的就是一班的趙磊。

據他所說，顧傾城這一晚既沒有來上晚自習，想當然是同男人一塊兒出去外宿的。後來，這故事的内容變了，有人在一家黑診所的門外似乎見到她，戴着口罩，很怕人的樣子，“不是染了什麼見得不得人的病，就是肚子裡有了什麼東西急着要拿出來……”，趙磊補充，顧傾城常去酒吧裡蹦迪、喝酒、抽煙，無所不為，說的人實在是繪聲繪色，正像是親眼所見。

江潮當然也聽男生們偷偷在說，這一次，他卻不像往常那樣，事不關己似的平心靜氣。他認為，事情的真相隻有他知道，隻是倘使他說“顧傾城那天哪裡也沒去，而跟他在一起”。自然沒人相信，還會笑他大概得了“癡心妄想”的病。

奇怪的是，流言總會以各種方式傳到顧傾城本人的耳朵裡。江潮還在猶豫着問她“你看我是不是……”時，她已經一個箭步沖到一班去，給了趙磊兩個巴掌，直打得他臉頰紅腫，眼冒金星。趙磊氣極，隻要沖出衆人的阻攔去還擊，江潮緊随其後，下意識攔腰将趙磊抱住了，不使他動彈。趙磊一腔怒火沒處發洩，隻有對着阻攔他的那個黑腦袋，無論是誰罷了，一通拳打腳踢。

顧傾城跳上講台，當着所有一班同學的面，為大家深情并茂朗讀了趙磊寫給她的情書：親愛的傾城寶貝，自我見到你的第一面，就被你所深深地吸引……别人怎麼說你，我根本不相信，因為你，就是一個冰清玉潔的仙女……

有人哄笑，趙磊則更加憤怒，罵她“賤人”，而她臉上始終面帶譏笑，毫無懼色，盡管教室裡外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在她的那一邊，她隻顧不緊不慢将這情書讀完，又撕成碎片，高昂着頭走出了教室。

人群幾乎“嗡”一下作鳥獸散，老師們一到，趙磊癟了氣，沒敢再發作。

江潮無端被殃及，心裡卻很痛快。其實連顧傾城興許都沒見到他這壯舉，他反正是最好她沒見到，這樣他也算沒有袖手旁觀。

這事兒終于鬧到家長那裡，林惠安不曉得用了什麼法子，人雖沒到，倒叫趙磊被父母逼着卑躬屈膝對顧傾城道了歉。

顧傾城叉着腰，仍是那一種缺乏教養的傲慢。她故意白了在辦公室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一眼，當然，這都是同學告訴江潮的。

他感到挫敗，想必傾城也很看不起他。那之後很長時間，就算她主動同他說話，他也躲避似的像沒聽見。

“喂！你也相信别人說的那些……”

江潮終于停止在草稿紙上的演算，非常堅定地說，“我不相信。”

他看到傾城微微彎起嘴角，非常快樂地沖他笑了笑。

“真的？”

“當然。”他臉上紅得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