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沂川猛地翻身坐起來。
随着他的起身,好像有什麼沿着他的脖子滾了下去,他沒注意到,全身上下痙攣着,臉上全是冷汗。
他眼底的血霧還沒散去,入眼處全是血茫茫的一片。
血。
漫天的血。
他被淹沒在血色的世界裡,到處都是零散的碎片,怎麼撈也撈不到,怎麼拼也拼不出……
血腥味從喉嚨裡往外冒,嗆得他止不住的咳了好幾聲,聲音嘶啞粗粝,像崩斷的琴弦。
陸沂川顫抖着腿,踉跄着下了床。他也不開燈,膝蓋撞在桌角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他像是感覺不到,撐着桌子跨步到了陽台。
他哆嗦着打開水龍頭,把雙手放在下面仔細搓洗着,等到确認洗幹淨後才将還在顫抖着的指尖往胸口摸。
冰冷又堅硬的觸感仿佛一把插在他胸口的利劍,鑽得他如剜心般的疼,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隻有這疼,提醒着他,他還活着。
比死還不如的活着。
……
不知過了多久,陸沂川才直起身子。
月光從梧桐枝葉的縫隙裡溜進來,朦胧的點亮陽台。鏡子裡,男人的臉色如紙一般蒼白,半絲血色也沒有,眼眸漆黑,乍一看,像從地底下爬出來的惡鬼。
他盯着鏡子裡的自己,有些狼狽地扯了扯嘴角。
……
姜珩是被一陣嗆鼻的煙味嗆醒的。
他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習慣性地伸出爪子摸了摸,隻摸到了冷冰冰的被窩。
他忽然一下就驚醒了。
睜眼看着跟前的床鋪還在時他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夢,他還沒有回到小巷子裡。
可是陸沂川人呢?
姜珩爬了起來,這才看見坐在陽台上吞雲吐霧的男人。背靠着椅子,低頭曲着腿,側臉掩蓋在梧桐的枝葉下看不真切,指尖夾着一根點燃的香煙。
這還是姜珩第一次見陸沂川抽煙,在這之前,在他的印象裡,陸沂川甚至都不會抽煙。
他很優秀,作為陸家的繼承人,姜珩自然知道他接受的都是什麼教育。而在他的教育裡,抽煙這種陋習是不可能讓他沾染上的。
所以他到底是怎麼學會的?他沒了記憶的這四年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姜珩不敢想,越想他就感覺越惶恐。
他從床上跳了下來,走到陸沂川身邊。
男人沒發現他的靠近,咬着煙頭深深地吸了口,神色恹恹,由内而外的透着頹靡。
“喵嗚~”
輕輕柔柔的嗓音在夜色裡響起。
陸沂川愣了愣,低頭發現自己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蹲着一隻貓。
小貓仰着頭看他,瞳孔在月色下透着清淺的顔色,眸光如水蕩開,就好像……
像在那個尋常不過的午後,少年站在車邊,笑着跟他揮手告别的眼神。
陸沂川猝不及防低頭深深咳了聲,然後愈咳愈烈,牽扯着胸腔巨烈起伏,撕心裂肺的程度。
姜珩被吓了跳,勾着陸沂川的褲腿扒在他的膝蓋上,抻着腦袋往他那邊湊。
“咪!”
陸沂川,你怎麼了?
可他的疑問還沒得到回答,整隻貓就被推了下去。推他的力道有些大,姜珩往後腿了好幾步,沒刹住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月光下,陸沂川的臉色難看得吓人。
香煙燃盡,猩紅的煙頭灼到了他的指腹時他才回過神。他把煙頭摁熄,别過臉不看地上的貓一眼。
幾秒後,他猛地站了起來,撈起床邊的外套,頭也不回的出了宿舍。
“……”
姜珩盯着緊閉的宿舍門張了張嘴,幾秒後,又緩緩閉上。
-
陸沂川一走,兩天都沒回來。
姜珩吃了睡,睡了吃,倒也沒覺得無聊。不過一天後,他發現了一個讓貓棘手的問題。
貓糧沒有了,水也沒有了。
姜珩:“……”
他不死心的扒拉了下貓碗,除了在碗底發現一顆遺漏的貓糧外,周圍空蕩蕩的,那碗比他的臉還幹淨。
不是,他的口糧呢?明明他看見陸沂川買了一大袋,怎麼都看不見了?
姜珩圍着宿舍轉了好幾圈,的确沒發現任何貓糧的蹤迹,隻能把目光轉向緊閉的櫃門上。
大小合适,高度合适,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口糧大概在裡面。但問題是,他一隻鼻噶大的貓怎麼把櫃子門拉開?
姜珩以為被陸沂川收養是他享福的開始,萬萬沒想到,這福氣竟來得這麼短暫。
不過勇敢貓貓,不怕困難。
姜珩深吸一口氣,把地上僅存的一顆貓糧也給吃了,走到櫃子邊伸出爪子按住櫃子門。
我開、開……
開不動QAQ。
他不信邪地又使勁拔了拔,櫃子門在他面前紋絲不動,被他用爪子勾出的兩道白印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弱小。
“……”
秃毛小貓往後退了兩步,眯着眼睛盯着櫃子,嘴角勾起三分不屑五分不羁以及兩分的勢在必得,猛地往前一躍,張嘴咬住櫃門上的圓形拉手。
給小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