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徒楓回宮,先往東宮複命,知道太子并未回來,又去坤甯宮定省,周貴妃等人正在皇後跟前回禀宮務,見他進來,都忙起身,有跪安之意。
皇後便皺眉頭:“這是喝酒了?看我告訴你父皇,教他重重罰你。”
徒楓笑道:“晉嘉喬遷,兒子代太子哥去賀喜,若是托大,太子哥捶我,母後也不護着。”
周貴妃等人竊笑不已,皇後十分無奈:“快去内殿躺一躺,我這裡還有正事與你妃母商議。”
徒楓徑自去了,盛淑妃笑道:“咱們三皇子,外頭最是端肅,也隻在娘娘跟前才這樣率性。”
皇後歎口氣:“不過是仗着皇上溺愛罷了。”
周盛顧鐵四位妃嫔都在心裡浸了一缸醋:知道皇上偏心嫡子,何必說出來紮我們的心?
皇後把徒楓的貼身内侍叫進内殿略問幾句,因笑道:“他幾歲?就給别人取字,不怕教林大人笑話。”
周貴妃賠笑:“這是極大的緣分,難得小洪大人有此心思。”
皇後又問元春:“他方才說的小賈大人是榮國府長房嫡子?”
元春趕忙起身:“是臣妾的堂弟。”
皇後點一點頭:“能教晉嘉看重,想來不是俗物。”
元春頗不自在:“臣妾姊妹多是庸碌之輩,難當娘娘如從誇贊。”
卻說三年前洪淏倒挂山崖,教逆黨射了數箭,彼時血虛氣滞、風邪入體,竟留下頭風的症候,早前還能壓制,去冬因林墨受累,加之氣候反常、初春料峭,竟格外厲害起來,勉強撐過黛玉生日,隻能告假将養,阖家上下無不因此着忙。
東宮派了禦醫過府看視,問脈已畢,心中便知端倪,因向洪淏說道:“老大人的方子極為妥當。”
洪淏捏一捏額頭:“供奉如何稱呼?”
“不敢!”禦醫回道,“下官範昀。”
洪淏眯了眯眼:“我這是倒寒見風引發的内疾,養幾日就好了,範太醫上禀太子,不必有所記挂。”
“這——”範昀承奉多年,三分是醫、七分為官,洪淏成名,原是救駕根苗,今看病症,必然是那時埋下的禍根,倘換别人,巴不得教太子知道,聽他說辭,倒是有意隐瞞的意思。
“範大人,你不識得我,早前上皇加恩,我曾十分違拗;現與太子相交,我也不許他再提舊事——”洪淏直視太醫,“你可明白?”
“是——是——”範昀不敢不應,“下官明白。”
洪淏又道:“我會告訴太子,範大人的針灸很好,以後複發,還要請範大人前來問診。”
範昀唯唯答應:“多謝大人擡愛。”
直過半月,洪淏逐漸恢複,正說銷假事宜,外頭下人回報:“榮府寶二爺看望大爺來了。”
林墨撇一撇嘴:“他倒乖覺,哥哥病的厲害不見身影,如今已然大好,做的什麼貼心人?”
過往數日,賈琏來過幾回,賈珍也打發賈蓉送了藥材補品,這寶玉倒是頭遭露面。
“那是你的表兄,還不出去迎着。”洪淏面上申斥,心中卻想:連你病重,都不曾見他的身影,今日過來,不知又為哪樁。
寶玉原是不想來的,昨日期逢二六,王夫人入宮請候看視,不免教賈妃怨怪:“小洪大人是姑父的弟子,琏兒都上趕着親近,寶玉同他年齡仿佛,難道竟說不上話來?”
王夫人說道:“洪家的哥兒性情孤傲,便是王府請他,等閑也不見回應,寶玉不算好的,連北靜王都時常請他。”
“這樣的人才算難得。”賈妃歎道,“自祖父過世,咱們家在朝無人,雖有親戚,位列中樞的,不過一個林姑父,小洪大人是在禦前挂名的,他說一句話,未必便輸過北靜王的分量。”
王夫人隻得答應:“他如今害什麼頭風,連林丫頭都被接回去了,過兩日再教寶玉去,也免得過了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