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夏宮的回廊挂滿了半透明的五色薄紗,上面用彩線繡着海圖或植物花卉,還有一些則是法陣。引路的魔女為她們一張張掀開,一邊叮囑早幸别觸碰到這些美輪美奂的垂紗,上面附着了曆任島主的魔力每張都有奇特的功能,若碰到她就會淪為一張美麗廢物。
最裡間是島主的卧房,她一般在此招待客人。島主未着寸縷,她是個小山那樣肥胖的老人,窩在寬大的藤椅中一動不動,海風從比房間還大的露台吹來,她乳白色微卷的發絲輕輕晃動,嬰兒般紅潤的臉頰上那雙如石榴石似的眼睛慢慢睜開,轉向早幸。
“歡迎,伊莉絲的弟子,坐吧,選擇你中意的椅子。”
她的聲音很輕,早幸豎着耳朵分辨後才遲疑地坐到了她面前的藤椅上,把鸢尾花吊墜插入小幾上空着的花瓶中,鸢尾垂下的頭擡起,艾澤婆婆的聲音從中傳來:
“莎莉,到常夏宮了嗎?”
“伊莉絲,”老人的聲音有着少女般雀躍的欣喜,比剛才大出了不少,“你也不來看我。”
兩位老友自然地開始聊起天來,早幸把雙手放在膝上,靜靜等待。格魯克坐到了她身邊的椅子上,抱起一籃餅幹像隻倉鼠一樣啃食起來,被早幸瞪了也不悔改。
等閑聊告一段落,島主才吟唱似的對早幸開口:“異鄉的孩子,我會把淚之宮的書庫對你們開放三日,但我想裡面沒有你們需要的。抑制魔化的研究從瑪西缇歌建立封鎖線後就停滞不前了,更遑論逆轉。”
艾澤婆婆似乎在什麼吵鬧的地方,聲音也模模糊糊的:“沙拉曼,謝謝。等我忙完我會帶孫女一起去看你,但你少吃一點吧,用生命魔法調整身體也是有極限的。”
說完,沒等島主反駁,鸢尾花又縮回了原有的樣式,艾澤婆婆斷開了聯系。
“真是的,”島主賭氣地用食指畫了個圈,沾了糖霜的醋栗蛋糕自行飛到她手中,“若沒有美食,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對吧,變形者?”
她的最後一句話是對格魯克說的,格魯克咽下餅幹,誠懇地點頭:“你說得沒錯,我也可以來塊蛋糕嗎?”
島主對自己準備的食物受到喜愛滿意得不得了,一整盤蛋糕飛到格魯克面前,她甚至為她倒了一杯冰牛奶:“吃吧,吃吧,能将食物化為魔力,你的力量非常有趣。想要留在我身邊嗎?”
早幸緊張得要死,這是第一個看穿了格魯克的人,島主要是追究格魯克的性别或者想把她扣下來研究,大概她倆誰也阻止不了,早知道就讓格魯克在門口等着了。
“我會跟在她的身邊。”
格魯克一指早幸,把難題抛給了她。
島主的表情平靜,舉止也沒有壓迫的意味,早幸還是不自覺挺直了背:“抱歉……我們還在旅行的途中。”
“伊莉絲也是,怎麼大家都這麼喜歡跑來跑去……”島主輕聲嘀咕,又合上了雙眼,“我不會為難她的弟子,但在島上不可使用變形。去吧,年輕的孩子們,有空就來和我喝杯茶,講講你們的故事。”
早幸起身緻謝後拉着格魯克退出了,門口等着的魔女把書庫鑰匙給了她,但抓着她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陣子,把早幸看得毛毛的。
“請問……”
“我聽說枯蝶大人都沒法預言你的命運,”魔女長歎,松開了早幸,“我還以為我能比他做得更好呢。看來我還得繼續學習,異鄉之子,可以給我一些你的頭發或者剪下來的指甲嗎?”
“不行。”格魯克率先阻止。
早幸倒覺得沒什麼,她當初給了索恩塔和尤文不少。但格魯克很堅決地擋住了她,等走遠後才低聲解釋:
“你需要扭轉你的觀念,你的每一部分都很重要,而且你脫落的部分……可沒有無效化祝福的保佑。”
早幸未置可否。
書庫果然如島主所說,關于魔境和六脊柱的文獻大都是從柯特塔傳來的,沒有多少對她們有效的新情報。早幸不死心地搜索了三日,間或去和島主聊聊天,當她說完她到這裡的經過後,島主在近乎假寐的思索後柔柔的詢問:
“你說你落水是在盛夏……醒來卻是秋季。若你所在的原世界和此處時間的記法是一緻的,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差異呢?”
早幸愣住,沒想到這種細節會引起島主的興趣:“可能是傳送時消耗的時間……?”
“傳送魔法不會消耗時間的。”島主否定了早幸的假設,“你所說的‘地球’,建立魔女島的第一任島主也來自于同樣名字的地方,但她未曾提及時間的偏移。去問書庫管理員吧,她會給你看相關記錄。”
第一任島主的記錄十分詳實,她用魔女的文字寫下了她在原世界的所有經曆,管理員幫早幸翻譯了。初代島主來自于比早幸所在時代更遙遠的過去,裡面不少用詞都顯得古舊。早幸看完後去找管理員問了魔女島的成立時間,再對比她和這位初代島主的年代差異,發現了一個奇妙的事實。
異世界的時間流速和地球是同步的,初代島主身處的年代和21世紀相差三百年,而初代島主正是三百年前穿越到這個世界的。
幾個月的小誤差會是什麼大事嗎?早幸把這件事記在日記裡,先放到了一邊不管。她們該回去了,梅提歐……大概還在等她們。
如果他獨自離開了的話她該怎麼辦呢?早幸轉了下筆,若這是他的選擇,她該尊重他讓他自生自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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