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菈眨眨眼，本該跟随王妃走開的腳步停了下來：“莎莉小姐不想留在王宮嗎？”

“海菈，你先回去吧，我和克爾澤他們有些話想說。”

梅提歐輕輕吻過未婚妻的臉頰，等不及她反應就叫來騎士送走了她。

海菈想，梅提歐的确會想打聽父親的現狀，雖然那個奇怪的藥劑師留了下來但這麼多人在一起應該不會發生什麼。

她點點頭順從地由着騎士護送她離開，隻是回頭對梅提歐囑咐了一句：“我會等着你一起用晚餐，今天我為你準備了愛吃的松露牛排。”

等到她走遠，繁星湖畔剩下的幾人又沉默了下來，雖然彼此十分熟悉，此刻卻不知為何有些尴尬。

不過希爾伯可能沒覺得尴尬：“你愛吃松露牛排？”

“她問我有什麼愛吃的……我答不上來就随便說了，結果最近三天兩頭都得吃這個，”梅提歐有些感激希爾伯的沒眼色，讓他找回了和同伴們相處的方式，他扮演王子太久已經脫不出角色了，“冒險家怎麼可以挑食，我什麼都愛吃。”

“您是王子，已不再是冒險家了。”克爾澤一本正經地指出，但語氣裡卻透着細微的難過。

“是啊，”梅提歐笑着緩解當下的沉重，“但你們還可以連同我的份去做冒險家呢。早幸小姐，你真準備辭職然後和希爾伯一起去旅行？”

看來她今日的受難還沒結束。“……嗯，還在計劃中，我要等到老師的這項研究結束了才會離開。”

“應該很快就結束了吧，”梅提歐閉了閉眼，轉向克爾澤，“克爾澤，和我說實話，父親怎麼樣了？上個聖洗禮日時主教還說他至少有五年呢。”

“陛下可能過于操勞了，他極少睡覺，”沒有王妃在場克爾澤也不再隐瞞，“而且他似乎自知時日無多，毫無節制地服用着精力增補劑……”

早幸愣住，趕忙插話：“是魔藥嗎？”

克爾澤點點頭。

人王是完全清楚她們研究内容的，怎麼還敢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這樣做？早幸舌頭有些發麻：“我會盡快請老師去看他。”

“那就麻煩小姐了，”梅提歐揉揉額角，神色疲憊，“好了，我得去陪海菈吃飯了，也祝各位晚餐能吃到喜歡的東西。”

這個玩笑沒逗樂任何人，克爾澤随後也告辭去找大主教了。早幸和希爾伯最後檢查了一遍封印怪物的法陣，一同離開了這個被精靈說成是“充滿了悲傷”的湖泊。

僅一日的假期就此結束，卻完全沒讓人休息上。希爾伯揮動着短杖，蒲公英似的閃爍魔法随他的心意開遍了回程的路途。

“他似乎過得不太好。”

聽到希爾伯的話，早幸轉過頭去看他，瑩瑩微光下希爾伯黝黑的眸子如一汪墨池凝視着前方的黑暗：“你說梅提歐？”

“嗯。在聽到人王的事之前就不怎麼開心，”希爾伯雖然對他人情緒不太敏感，但已是多年的朋友，今日一直笑着的梅提歐在他眼中總顯得狼狽，“感覺隻有我一個人最近過得順心如意，克爾澤和你看起來也很累。”

早幸笑了笑：“那至少我們中有一個人過得好也不錯，你可别想着跟我們一起受罪。”

“你不能告訴我你又是為什麼感到疲倦嗎？”

太多了，使命、力量、怪物……大概是庸人自擾，但她就是不停地在腦海裡回旋着這些事物。

克爾澤得到的第三個神谕，沒用上的那個，“凡誕生于她手的，終歸于無。”，難道指的就是她嗎？

怪物隻能靠她殺死還是一個秘密，早幸閉了閉眼，還是沒想好該不該告訴希爾伯。

并非不信任他，但她不想讓他擔心，如果這就是她的使命……在殺死怪物後，她就會回到地球了嗎？

最終，她隻敢選擇拖延：“讓我再想想。”

希爾伯有些失落：“所以你也不和我說。”

夜晚的王宮裡人影稀疏，算不得大庭廣衆了。早幸悄悄将手放入希爾伯的掌中，那隻手的溫度較低，手指纖長，常與筆杆和法杖接觸的地方生出了偏硬的繭子，能完全地将她的手包裹。

希爾伯僵直了半秒，和早幸接觸後指引前路的閃爍魔法就被熄滅了，微光的蒲公英花海瞬間凋謝，所有強大的力量都已偃旗息鼓。

但他沒能放開，先是想用力收緊手指，又不敢太過用力，最終隻是試探性地晃了晃，确保兩人結合得足夠緊密：“我想要為你們做些什麼，你、梅提歐，還有克爾澤。可你們為什麼不向我求助？”

實驗室近在眼前，希爾伯放緩腳步繼續說道：“比如梅提歐，他不想做王子就來索恩塔呗，舍棄掉赫林戈的姓氏。法師塔算三不管地帶，我也會給他足夠的庇護，讓他去做他想當的冒險家。他又不需要繼承王位，為什麼還要被拘在王庭裡？”

要是事情能這麼簡單就好了。早幸笑着點頭：“那你去和他這麼說啊，能說服他我們的小隊就有前鋒了。”

希爾伯看她一眼，撇撇嘴：“我和他說過，他不幹。”

把早幸送到她實驗室的門口，希爾伯有些不舍地松開了手：“你真的會帶上我一起去旅行嗎？”

“要我對着什麼起誓嗎？”早幸最近聽到了太多誓言，忍不住生出幾分玩笑的心思開始模仿，而格魯克廢棄的歌詞她可看了不少，“‘那我對着此夜的星辰，此夜的螢火……與此夜的你，鄭重起誓，待一切塵埃落定，本人，宮廷藥劑師林早幸，會帶上索恩塔預備大法師希爾伯，踏上我們約定的旅途。’”

“出息了啊，”希爾伯也笑了起來，“比我先得到了這種了不起的頭銜。但起誓是要規定違約懲罰的，你拿什麼押給我？”

“……你想要什麼？我們那常用的說法是吞千根針。”

希爾伯皺眉：“也太痛了吧？不要這個，要不你把自己押給我？”

早幸露出被惡心到的表情：“作為情話這有點過了……而且你這不穩賺不賠嗎？”

遵循諾言她們會在一起，違背諾言她還是得留在他身邊。

碎星布滿的夜幕下希爾伯笑容得意洋洋：“但我也隻想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