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店裡已經空了大半,忙着打掃衛生的梅伊見狀吹了個口哨:“好小子,好臂力,别把你姐摔了。”
西爾維娅疑惑地看着這個她托伊芙琳雇來的吟遊詩人,這是她第一次見這位下城區的熱門歌手,他異色的雙瞳和莎莉曾帶來的格魯克很像,但年齡對不上,是哥哥嗎?三姐弟的家庭?
可是莎莉的長相和他們差的也太多了……難道沒有血緣?
“那就麻煩我們力大無窮的詩人了,”伊芙琳點點頭,塞了瓶水果牛奶在格魯克的兜中,“讓莎莉有空再來玩,最好帶點上次那種果醬餅幹來。”
“伊芙琳小姐,姐姐對你來說就隻是點心袋子嗎?”格魯克開了個玩笑,道别後就出了門。
西爾維娅雖然還有很多疑惑,但看伊芙琳她們對此都習以為常的樣子,應該沒問題吧。
克爾澤……西爾維娅歎口氣,算了,年輕人的事,他們自己解決。
*
“果醬……餅幹。”
夜風一吹早幸獲得了腦海的小半塊清明,掙紮着就要跳下格魯克這個羞恥的公主抱。
“你等等牛奶牛奶要掉了——”格魯克忙不疊把她放了下來。
但放下來讓早幸走了兩步她還是跌跌撞撞的,格魯克無奈地蹲了下來:“你這樣天亮都走不到,行行好讓我背你吧。”
早幸乖乖趴了上去。
身子一下騰空,像是貼在一塊火熱的海綿上随之漂浮,早幸迷糊間思緒還沒離開此前聽到的碎片:“餅幹……”
“伊芙琳小姐開玩笑的,你怎麼就繞不過去了。”格魯克的聲音從身前傳來,連着胸膛的震動一起。
“可以……買到。”
早幸大着舌頭說起今天在莉莉安家發生的事,這件事在近期發生的事件裡久違地讓她感到開心,連着今晚遇到的西爾維娅一起,都是好事。
莉莉安的母親溫妮此前在幾戶人家之間輾轉做女傭,但其中一戶的男主人對她動手動腳被妻子發現後就把她辭退了,還傳她曾從事不正經行當,這也算是歪打正着,總之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雇傭她了。
有艾澤婆婆做後援莉莉安和她的生活費是不用愁的,但溫妮所在的環境已經教會了她沒有什麼比自己手中攥着的錢币更值得信賴,艾澤法師也不會一下給她一大筆讓後半生無憂的錢财,她還是得找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
早幸和艾澤婆婆登門時溫妮委婉地向艾澤婆婆說起了這件事,也算是向年長者尋求建議。她從小就被父母抛棄,從風月場上混過來後便再也不想靠那種沒有尊嚴的方法過活了,可一直以來的生存環境讓她身邊也沒有别的可以尋求幫助的人,能遇上艾澤法師的孩子并且執意在那時生下莉莉安已是她半生的磨難中第一次出現的好事了。
說到這溫妮也很躊躇,艾澤法師願意接納她作為莉莉安的母親一起生活已經算相當開明了,畢竟沒有多少人會願意要這樣一個不堪的生母來養育寶貝孫女,在此之上艾澤法師對她再無旁的義務。
早幸帶着莉莉安在廚房準備午餐,隻聽到了這些隻言片語,但心下還是倉皇不已。
溫妮的生活也是她的一個可能性,如果她沒遇到梅提歐他們還活了下來,她這樣一個沒有本事的文盲很可能也會走上同樣的維生路子。
并非瞧不起或是輕蔑,但是這種職業一是風險太大,二是如溫妮所說……會讓人失去自我。
艾澤婆婆也有些犯難,她沒法想象沒有一技之長的女人怎麼獨自求生,她幼時展現天賦被送進布盧梅塔後就走上了既定的道路,之後的叛逆是舍棄了成為塔主的人生,但本事一點沒丢,成為了她安穩生活的後盾。在賺錢這事上也無需她多費心思,自有大把的人上趕着來求她。
場面一時冷清下來,早幸看着時機帶莉莉安一起出去緩和氣氛:“老師,溫妮阿姨,午飯還有一會兒要吃點我做的點心嗎?”
艾澤婆婆也适時合掌:“莎莉的點心都是加了草藥的,而且配方也被她精心改過。不知道今天的是什麼功效呢?”
在早幸介紹時溫妮有些消沉地拿起一塊蛋糕,放入口中後動作像按了暫停鍵,随後快速咀嚼下咽後轉向早幸:“莎莉小姐!”
“在?!”
“你的配方……你可以教我怎麼做這些點心嗎?我可以開個點心店!”
這個話題很絲滑地進行了下去,艾澤婆婆自然不吝給出一點錢财作為投資,加上溫妮自己也有積蓄,如果合理隔斷這座小樓的一層就是一個很好的店面。
早幸也欣然想把自己寫的那些食譜送給溫妮,這些對她來說隻是閑餘時的愛好,卻能成為她人的求生手段,這再好不過。而且溫妮的手藝從她給莉莉安縫的布偶裡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對她來說學做點心一定易如反掌。
溫妮聽到她願意贈送食譜時還很激動,但很快冷靜了下來,咳了兩聲拉住早幸。
“不行,莎莉小姐,有價值的東西你不能這樣輕易就送出去,我會在有收益後與你分成……或者買下你的配方,總之我會拟好字據。但你不可以讓别人白占便宜,這樣對你不好,對受到你幫助的人也不好。”
一旁的艾澤婆婆滿意地啜了口茶。
早幸看着還在撫摸莉莉安額發與她解釋的溫妮,點了點頭。
時間回到現在,早幸被格魯克背在背上搖晃,嘴裡還在嘿嘿笑着嘟囔:“但溫妮阿姨說我想幫忙的話可以給那家店取一個名字,或者用我的名字來命名點心,還可以設計傳單。”
格魯克颠了颠醉鬼:“那你準備叫什麼?”
早幸的笑意消失了,沉默了一會兒:“叫什麼呢……我是莎莉?還是誰呢?”
“早幸。”格魯克穩步踏上台階,他們的家就在上面了,“早幸,就這麼和她們說吧,如果王庭追查異鄉的情報結果發現隻是個小小的點心店,或者隻是一塊小點心的名字,不是很有意思嗎?”
“會給她們添麻煩的。”早幸從懷裡摸出鑰匙遞給格魯克,他背着她不方便拿自己的。
“到時候你逃得遠遠的他們也不會拿點心店怎麼樣吧,堂堂王室對一家點心店,還是法師庇佑的點心店出手,不嫌丢人嗎。”格魯克用腳尖踢開了門,也沒換鞋踩着地毯把早幸放到了裡屋的床上,引來了背後人不滿的捶打抗議。
“還是你想在王庭幹一輩子嗎?”格魯克坐在了床邊,活動了一下其實也不怎麼酸疼的肩胛。
海怪垂死的聲音似乎正從湖底傳來捶打着她的鼓膜。“不會吧,等艾澤婆婆的這個研究結束……我就離開吧。”
不管和誰結伴都好,或者一個人,去看看這個世界,她是不受束縛的異鄉人,更應該去見證那些奇迹一樣的人生。
格魯克的手覆在了早幸的眼睑上,他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像是一首搖籃曲:“好啦,睡吧,睡醒了就趕緊幹活,才能早點收工。”
“這是睡前該聽到的話嗎?”早幸嘀咕了一聲,還是被酒意催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