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早幸遲疑地走近,看清那人的臉後一時失語,“殿下的變裝,真是完善……”
“若小姐不叫我殿下就更完美了。”頭發染成黑色的梅提歐眨着他與環境同色的翡翠眼睛。
“首先你得别叫我小姐。”她也隻穿着下城區婦女們常穿的長裙,可擔不起王子的敬稱。
早幸走到梅提歐身邊,藤蔓葉片稀疏的陰影在兩人身上塗抹痕迹,梅提歐打量了她的裝扮一眼後把本戴在自己頭上的草帽蓋到了早幸的頭上。
“我的樣子不妥嗎?”
“隻是不想叫你的模樣落入他人眼中,我會嫉妒的。”梅提歐一本正經的聲音從帽檐上方傳來。
至少前半句應該是真的。早幸拉低了草帽,仰臉去看梅提歐:“這樣行了嗎?”
早幸出門前照過鏡子,她的臉色的确有些太過蒼白,一些地方也殘留着劍傷的疤痕。為此她抹了艾澤婆婆給的面霜遮掩,唇上也上了口脂,應該不至于特别難看。
梅提歐支着下巴裝模做樣地說:“很好,但你可别這樣去看别人。”
有點難接話,早幸顧左右而言地轉移話題:“我沒找到艾澤老師,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請假……”
“今天周日,你的工作也沒說一周全無空閑吧,”梅提歐闆起面孔從懷裡掏出紙條遞給早幸,“艾澤女士那邊我去說過了,别想跑。”
早幸接過紙條,字迹是艾澤婆婆的,她輕聲念出了上面的文字:“‘在你像人那樣活着後你才能做出以人為本的研究’……”
梅提歐歎了口氣:“艾澤女士也很擔心你。”
“我之後會去看望老師的。”早幸小聲嘀咕。
由梅提歐帶路,兩人并肩往王宮的側門走去,快到守衛值班的關卡時梅提歐按了一下早幸頭上的草帽輕聲囑咐:“别擡頭。”
他招着手走過去,這處側門隻由一個年輕騎士守衛,看清梅提歐的臉後也舉起了手:“梅提歐,你怎麼染發了?”
“換換心情,暫時的,明天就失效了。”
梅提歐和他拳頭相碰,又換着手各擊了一下掌:“今天我休假,不想被人看到,能放我從這裡出去嗎?”
騎士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後面專注盯着地面的少女,笑容暧昧:“你這是去享受最後的放肆?”
“别瞎說,是去找霍茲他們,”梅提歐拍了一下騎士的肩膀,“這位也是我朋友,走了。”
後一句既是對騎士說的也是對早幸說的,早幸趕緊垂着頭跟上了他。
守衛騎士讓開道,輕哼一聲:“‘朋友’。”
早幸不自覺就憋着氣竄了過去,隻用手扶了一下帽檐作為問候。
等離開王宮走出老遠後,早幸才舒了口氣。
王宮外不再有刻意為之的綠意盎然,但夾道的秋水仙和雪滴草也有着獨特的風韻,細碎的花朵在紅磚縫間招搖。拂面春風中梅提歐腳步不停,輕快地從提籃的婦女和推車的農夫之間穿過。
早幸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隻能提着裙子喊了一聲:“梅……薩摩耶!等、等一下,我沒法走那麼快。”
梅提歐的聽力很好,馬上就停下退到了牆邊:“真是懷念的稱呼,艾因戈,你不反省一下自己最近太疏于外出連體力都下降了嗎?”
“我有罪,我知錯了。”早幸氣喘籲籲地總算趕到了梅提歐身邊。
接下來的路程王子殿下放緩了腳步,閑庭信步地走在早幸身邊,嘴裡哼着剛才街邊吟遊詩人彈奏的曲調。
自己好像真的遠離人群太久了,這樣的氛圍中早幸也覺得手腳漸漸回溫,獲得了一些繼續與他人來往的活力,她看着路邊販售的水仙球莖,找到了一個話題:“現在不是百合盛開的季節,你從哪裡變出的花?”
“艾澤女士那裡薅的,可惜她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
早幸頓了頓,這可不怪艾澤婆婆,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好像從來沒有什麼屬于個人的好惡,也或許是忘了。
“還是說這裡的花都沒不合艾因戈的心意呢?”梅提歐扔了一個銀币過去,從推車上随手抽出一把桃枝遞給了早幸。
桃枝隻結着花苞,還需要泡幾日才能綻放,早幸拿着花枝躊躇地開口:“怎麼會,我都很喜歡。”
“哎呀,真是滴水不漏的回答,”梅提歐又扔了一個銀币給另一位攤主,這次選擇了一束山茶。
敗家啊……早幸接過後忙制止了梅提歐繼續撒币:“你再買我拿不下了。”
“把多餘的都丢掉隻留下最喜歡的呢?”
“就說了都很喜歡沒法選……”
梅提歐妥協地攤攤手:“好吧,真是貪心的小姐。”
兩人恢複了正常的交談,談天說地交換着最近發生的事,在梅提歐半真半假的吹噓中她們總算到了目的地。
這看上去隻是一間民居,但門口的确挂着一小塊餐館的招牌。梅提歐直接推門進去帶着早幸穿過樹影交織的走廊到了裡間,再次推開一扇陰刻了鈴蘭的胡桃木門後,早幸看着面前齊聚的四人有些恍若隔世。
梅提歐拿起了她頭上的草帽放到衣帽架上:“真不知道這是為了誰慶祝才召開的聚會了。好了,各位,我們尊敬的艾因戈小姐終于肯大駕光臨了,請大家緻以最熱烈的掌聲,也别忘了感謝我這個拉她出門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