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店将要被關閉,早幸收拾着這個居住了兩年的房間,發覺零零碎碎她也給自己添置了不少東西。
艾澤婆婆已經在樓下等着她了,見早幸帶着大包小包走下樓梯拍了拍塔塔,貓咪抖抖皮毛恢複了蒙古馬大小的體型,前足攀在樓梯扶手上一叼就把早幸的包裹全部轉移到了一層。
早幸空手下來,撓了撓塔塔的下巴:“謝謝塔塔。”
老貓咕噜了一聲,用頭頂蹭了蹭早幸的臉頰,縮成了常用來示人的大小。
艾澤婆婆抱起腳底撒嬌的塔塔:“莎莉,你已經想好了嗎?”
早幸點點頭。
“那我會在莉莉安家等你。”
艾澤婆婆戴上帽子,拄着拐杖走出了草藥店門,早幸跟上了她的步伐。
在店門口她們最後一次往屋内望去,貨品早已清空,房梁上陰幹的草藥也被取下,窗台上的風信子花盆此刻正被艾澤婆婆捧在手中,這家店鋪再一次變得空曠敞亮,如同艾澤婆婆剛買下它時一樣。
“沒想到我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要搬家。”艾澤婆婆合上了店門,在門口挂上了“出售中”的牌子,離開過于匆忙她還沒找到合适的買家。
不過艾澤婆婆也不缺這點錢,隻是看着空蕩蕩的店内,難免傷感。
出了狹窄的木門塔塔又變回了那隻巨獸,早幸正忙着把行李往它身上放好運到學城門口的馬車上,聽到老師的感歎也不知該附和着說些什麼。
她好像又退回了過去木讷的模樣。
幸好艾澤婆婆并不介意這點,也不需要回應,隻是溫和地遞給了她一個沉甸甸的錢袋:“莎莉,這是你上個月的工錢。”
早幸遲疑地沒有接過:“老師,您給多了。”
“拿着吧,”艾澤婆婆塞到了她的手裡,“如果你要去其他地方也需要錢傍身。”
早幸搖搖頭,推了回去:“我一定會去找您的,到時再給我吧。”
艾澤婆婆看看面前垂頭不與她對視的小姑娘,不再言語,收回了錢袋。
*
有些多餘的行李不适合帶去下一個工作地點,早幸提着這一部分到了格魯克的租屋。
異瞳的少年在早幸敲門前就打開了房門,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等你好久了,進來進來。”
格魯克現在固定在了十六歲的身型,因為長得過快他不斷更換駐唱的酒館,反而讓王城裡流傳出了神出鬼沒的神秘詩人的傳聞,不少人在跟蹤他的行迹,但托格魯克敏捷身手和超常聽力的福總能甩開他們,這個住處暫時還沒被人發現。
早幸關上房門,但一看到室内的陳設就停住了,這間房子現在像她剛離開的草藥店一樣。
之前這裡是塞滿了各種符合小怪物個人趣味的裝飾和奇怪玩具的。
格魯克輕巧地繞過蒙着布的家具把早幸的行李放在了另外兩個手提包的旁邊:“現在沒法給你泡茶了,你坐會兒我們出去吃吧。”
“等一下,”早幸拉住他,“你要離開這裡嗎?”
格魯克看着她:“嗯,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嘛。”
“我接下來去的地方你不能去。”早幸開始回憶她在信裡怎麼和格魯克說的了,她好像隻提起草藥店要關門了,因為當時她也還沒下定決心。
“為什麼?”格魯克停下站住,“我會很有用的,所有旅行需要的技能我都掌握了,力量也足夠保護你。”
“我不是去旅行,我要作為艾澤老師的助手去王庭。”
“你不喜歡貴族聚集的地方,你甚至不想呆在那個魔女的身邊了,”格魯克毫不猶豫地戳穿早幸的内心,“你為什麼還要和她去那?”
“研究還沒結束,我覺得……我有義務繼續參與下去。”
“又是義務,”格魯克看向兩人擺在一起的行李,“你不給自己找事做就呆不下去嗎。”
“我不去王庭我又該幹什麼呢,”早幸松開了格魯克,“老師那裡還用得上我。”
格魯克歪着頭看她:“你忘了你最開始并不是在草藥店工作的嗎?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如果有我在我們能抵達無數秘境,我一直都夢想着能和你去旅行。”
格魯克的身高現在和早幸一樣高了,他雙手扶住了早幸的兩頰,強迫她正視自己奇異的雙瞳:“飓風中心的妖精鄉與巨人腐朽的墳場,孕育元素生物的毒沼和無人抵達過的空中花園……這些故事我講述了無數遍,你聽我歌唱時眼中并不缺少憧憬。但這些隻是他人的故事,獨屬于你我的旅途從未開始過,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去嗎?”
早幸扯開了這雙禁锢她的手:“想,但不是現在。”
“那是何時呢?你的老師要去王庭做什麼?你又想做什麼?”格魯克不再有強硬的動作,一個個提問卻還是沉重如鎖鍊。
“國王返聘她繼續從事魔藥副作用的研究,那裡或許能找到解決方法,讓……讓世間不會出現第二個阿實。”
早幸艱難地說出那個名字。
“那個人的悲劇是因為魔藥嗎?”格魯克纖細的手指繞着早幸散亂在鬓邊的碎發轉了兩圈,“你是想贖罪嗎?可犯下罪行的是你嗎?”
許多人都和她說過這不是她的錯,早幸想,她心裡漸漸也開始認同這一點了。
但阿實的墓碑還在那裡的每一刻她都會想起那是個無人的墓穴,阿實的屍體還在黑巫師的實驗台上,她又怎麼能獨自走出這個難題的陰影。
“你甚至不會魔法沒法理解基于魔力運轉回路構建的理論,”格魯克繼續說着,“你的能力研究了這麼久也對此沒什麼用吧?如果這輩子都找不到解決方法呢?”
早幸走過去拿起了自己剛被放下的行李:“盡人事而已。如果你想去旅行的話我會給你提供經濟資助,也會在這裡為你的旅途祈禱,這間房沒人住的話就退了吧。”
格魯克拉住了提包的帶子:“為什麼生氣了?我說的有哪裡不對嗎?”
“隻是理念不同,沒什麼對錯,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做我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