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克哥哥，我們想聽的是冒險故事，不是愛情故事呀。”米莉亞舉起了手說道。

“是啊是啊，換一個！”路德雙手做喇叭狀朝格魯克吆喝，被霍茲揪住了臉頰。

“不要急啊，這個故事以愛情為開始，正因為愛她們才踏上了旅途，愛是冒險的起因，愛本身也是冒險。”格魯克有模有樣地說了下去，手裡做了一個撥弄琴弦的動作。

“你們家這個小朋友真會啊……”霍茲小聲對早幸嘀咕。

早幸尴尬地笑笑，還在糾結。她似乎已經錯失了阻止格魯克說下去的時機，他的這種行為和那些傳謠的女仆某種意義上挺像的，但錯在哪兒她又說不上來。

格魯克開始講起被化名為蒲公英的“大盜風信子”和未來會成為草藥魔女的新人法師那漫長的旅行，艾澤婆婆掩埋于心底最幸福的回憶。

早幸抱着滿懷的罪惡感與抑制不住的好奇心聽了下去。

“……愛人啊，我就要在這裡與你辭别，你我的故事卻不會終結于死亡。我的血脈寄宿于你的軀體，總有一天，你的頭發會變得花白，我們的孩子會像我一樣英俊高大，那時你将再度講述起那永不褪色的回憶吧，于是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我們會獲得永生。”

早幸抱着膝蓋，看着格魯克講完這個結局後變得沉寂的眉眼，小怪物很會活用面部表情為故事增色，讓聽衆的情緒被他每個細微的變化所牽動。米莉亞和路德聽完早已淚眼汪汪，她身旁的克爾澤也抿緊了嘴唇。

早幸因為一開始就知道這個故事的落幕，而且她知道的後續比格魯克所講的部分更為慘烈，此刻雖然也很難過，但難過的點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米莉亞抽抽鼻子，用小手鼓起了掌，她的雙胞胎哥哥路德也跟着一起鼓掌。

還有這一環……剩下的三人遲了一步，也捧場地跟着照做。

“謝謝各位，你們的掌聲将歸屬于那位大盜。”格魯克脫下不存在的帽子行了個禮。

早幸把懷裡的手絹遞給了還在抽噎的米莉亞，小姑娘擦着鼻涕哽咽地問：“格魯克哥哥……你可以再說一個圓滿的故事嗎？”

格魯克頓住了：“讓我想想……”

他這一想就讓現場出現了一片死寂般的空白，周圍的聽衆們盯着他等待下文，卻半天也不見回應。

早幸扶住了額頭，格魯克的故事都來自于迷宮裡的死者，可能還真沒一個好的。

“米莉亞……要不我來講一個？”出于一些謎的責任感，早幸出來為格魯克打圓場。

“是莎莉故鄉的故事嗎？”霍茲幫米莉亞收起了髒兮兮的手絹，好奇地問道。

早幸腦子轉得飛快，她其實也沒想好講什麼，但現在臨時問起發現自己有印象的居然也全是悲劇，連童話都是。

“不是……”早幸磨磨蹭蹭地從挎包裡拿出了一本書，“是瓊斯夫人的推薦。”

《晨曦小姐與北國騎士》，她昨晚的催眠讀物，本來準備今天沒事幹時看完的，有着和她那個世界相似的狗血與曲折情節。昨夜抵擋不住睡意時她跳着先去看了結局，至少主角兩人最後活着還在一起了。

“這是……母親也塞給我過。”霍茲心情複雜地看着封面上繪制的兩位主角的描金側影。

“你看了嗎？”

“沒……”

“媽媽說米莉亞要大一點才能讀這個呢。”米莉亞從哥哥膝蓋上下來了，坐到了早幸身邊。

大概是因為裡面有不少還不适合小孩子的描寫。早幸擋住了米莉亞，沒讓她看到裡面的插圖：“咳，米莉亞還是先聽我說吧，等瓊斯夫人同意了你再拿去看。”

路德不滿地撇着嘴想要走開：“我才不要聽愛情故事……”

格魯克拉住了他，沒讓他離開，他對這位新朋友勸到：“剛才我說的也是愛情故事啊。”

“是啊，愛就是冒險。”早幸觍着臉挪用了格魯克的台詞。

路德乖乖坐下了，早幸翻開書頁，開始講述對于少年們來說還非常新鮮的狗血愛情故事。

*

“太好了……”聽到結局的路德松了一口氣。

早幸挑挑揀揀地講完了這個故事，鄉下男爵家美貌的小姐和生人勿近的冷峻騎士，因為意外訂下了期間限定的婚約，這位原本如堅冰般的騎士逐漸被開朗樂觀的女主所融化，經曆了家族的阻礙、公爵小姐的橫刀奪愛、女主惡咒纏身等諸多磨難後，終于在結局守得雲開見月明，于神的注視下宣誓了永遠的愛。

太狗血了。早幸昨天沒有細看，今天讀完後才覺得這本書可真是……刺激又尴尬。

但聽衆們好像還挺滿意的。

“主角的騎士有點讓人火大就是了，好多地方直接說清不就好了嗎。”霍茲摸着下巴說，他也瞥到了那些大膽的插圖，正扯住妹妹阻止她去拿書。

坐在早幸身旁的克爾澤也不幸地看到了那些插圖，面上的绯紅還沒消去：“的确。那位男爵小姐要是選擇和竹馬私奔的話後面好多事都可以避免的，反正一開始也隻是虛假的婚姻。”

早幸默默聽着打開新世界門扉的少年們議論，把書收起來後溜去了雷奧祖父的身邊。

老人沒有加入小輩們的聊天中，一直坐在這裡釣魚，鐵皮桶裡已經裝着好幾尾肚皮雪白的鲈魚了，為了應對寒冷這些魚長得格外肥美。

“講完了？”老人瞥了早幸一眼，“你的鳔動了幾次，我都給你拽上來了，桶裡一半是你的。”

“不……這不能算我的，下一竿請讓我來。”早幸讪笑着在魚竿旁坐了下來。

格魯克也走了過來，坐下後捧着臉和早幸一起盯着湖面，過了一會兒還是耿耿于懷地提起了剛才的小說：“這種就算圓滿結局嗎？我覺得隻是故事還沒講完，騎士和小姐又不是永遠在一起了。”

“作為故事斷在那裡剛剛好，”早幸拉着格魯克的領子示意他再倒退一點，不要吓到魚，“你才是，不要随便把别人的私事當故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