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位是你的……新朋友?”
“……”早幸看着梅提歐兜帽陰影都蓋不住的晶瑩雙眸,腦子飛速旋轉,但還是想不到什麼好的借口,“……之前撿的。”
格魯克倒是從容地站起身行了一禮:“你們好,我叫格魯克,流浪到學城時受莎莉照顧了一陣子。”
梅提歐和希爾伯沉默地打量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赫林戈少有的異色瞳,清晰的談吐,腳上的靴子看上去也不便宜,怎麼看也不像個孤兒,更何況這樣一個小孩子是如何獨自來參加降靈節的?
希爾伯注意到了他身上的黑袍:“這件長袍是我給莎莉的。”
“啊,是。”早幸這才注意到格魯克穿的長袍是希爾伯給的那件,因為艾澤婆婆給她準備了普通人穿的灰袍她就沒再留意過壓在箱底的這件袍子了,“我改過後送他了,不好意思,需要我再給你買一件嗎?”
格魯克擅自把這件袍子改成了自己的尺寸,遮住臉和手的部分也拆開了,所以她剛才沒能認出來。
“不用。”希爾伯盯着長袍的下擺,那裡剪得破破爛爛的,這可不像早幸的手筆。
“你是自己過來的嗎?”梅提歐帶着微笑親切地問道,但早幸能感受到他的笑容下是針一樣的猜疑和提防。
格魯克面不改色地說:“老師帶我過來的,但他去飛鳥峰了,留我自己在山頂這邊。”
“你的老師是誰?”希爾伯問道。
格魯克面露難色:“老師說降靈節上不可以和别人說起名字……”
真是滴水不漏啊。早幸索性閉上了嘴,把胡扯的任務全交給了這個有着龐大知識儲備的小怪物。
“小姐能詳細和我們說說你們怎麼認識的嗎?”但梅提歐注意到了早幸的裝死,不再揪着這個早慧狡猾的小孩子不放,轉而尋找别的突破口。
饒了我吧。“我……聖洗禮日後不久在學城的角落裡偶然遇到這個孩子餓暈在地,就給了他一些食物,後來也經常看到他在學城徘徊,一來二去就認識了,沒想到能在這裡碰上。”
“老師總是把我放在一個地方就跑了,十天半月也不回來一次,是好心的莎莉救了我一命,不然我都要餓死了。”格魯克配合地補充道。
“哦……”梅提歐看起來還是将信将疑,“那你住在哪裡呢?”
“露宿街頭。老師沒給我錢,所以我買不起吃的也住不起旅店。”
“真過分啊,”希爾伯語氣裡聽不出多少譴責,“你會魔法嗎?要不要來索恩塔?”
“雖然老師是那樣的,但我還是他的弟子……抱歉,謝謝你的好意。”
早幸都快相信真有這麼一個“老師”了。
希爾伯和梅提歐的盤問還在繼續,早幸坐在一旁膽顫心驚地聽着,但格魯克的回答似乎沒有露出一點馬腳。
“好吧。你的老師聽起來挺過分的,我還是希望你能換一個老師或者加入法師塔。”梅提歐已經從站着變為盤腿坐于地了,“但你執意如此也沒辦法了,隻是不要給莎莉添太多麻煩。”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對不起。”格魯克眼巴巴地回頭對早幸說,此刻看上去像個真正的孩子。
你就裝吧。“不……沒什麼,隻是一點食物而已,我也是受到了很多人,特别是你面前的……哥哥們的幫助才活下來的,所以能幫到你我也很高興。”早幸幹巴巴地說,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充滿真誠的感激。
“被你稱呼為哥哥感覺怪怪的。”希爾伯也坐下了,法杖平放在腿上,“格魯克,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和你的老師一起回去嗎?”
“嗯,是的,等他從飛鳥峰來接我吧。”
“那和我們一起等吧,索恩塔的法師們會在這裡待着直到儀式結束。”希爾伯罕見地露出了一個可以說是和善的微笑。
但早幸看着他的表情背後的冷汗都流下來了,這人絕對還在懷疑格魯克。
不過隻能讓格魯克自求多福了。
梅提歐悄悄地附到早幸耳邊說:“小姐,能和我來一下嗎?”
這邊大概也還在懷疑……早幸點點頭跟着梅提歐起身,留下格魯克繼續與希爾伯單獨對峙。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填補的惡果早幸總算是嘗到了。
她應該一開始就坦白格魯克的出生嗎?但是結果隻會有兩個,格魯克死去或是讓她的朋友們也被卷入對世人的欺瞞中,哪一個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梅提歐帶着早幸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沉默了一會兒,歎口氣,苦笑着對她說道:“我們信任小姐,如果小姐覺得這樣做是對的我們不會再多問了。”
“對不起。”早幸下意識道歉了,随即就意識到這大概是最壞的回答,她相當于推翻了此前的一切說辭,“……對不起,格魯克是個很奇怪的孩子,但看着他我就像是看到了當初的自己,我……我會對他的行為負責的。”
“不,沒有責怪小姐的意思,我們隻是擔心你。”梅提歐恢複了溫柔的笑容,“我們當初救了小姐其實隻是遵循着騎士道的準則,但現在很慶幸自己那麼做了,小姐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你也是遵循着自己的信念去幫助他的。”
梅提歐又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原地僵持的希爾伯和格魯克,拍了拍早幸的肩膀:“如果有什麼不對的馬上告訴我們就是了。希爾伯那邊我會去說的,那個孩子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壞人。”
“謝謝。”早幸不知道還有什麼别的回答了,“梅提歐,被你們所救……是我身上發生過最幸運的事。”
“太誇張了小姐,”梅提歐笑着與早幸握了握手,“救了你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很幸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