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入非非。
他們繼續勻速前進,提燈光束的方向一直不偏不倚地指着道路前方,她們除了中途停下來用了一次午飯外再沒有休息。
到了接近外界黃昏的時候,道路兩旁總算發生了變化。褐色如城牆般片狀豎立的榕樹樹根開始交錯地占據了紫色樹林中的空隙,并随着前行這些樹根的占比越來越多,仿若連接天穹的氣根也出現在了道路兩側。
再往前一片銀邊翠綠的樹葉飄落下來,擦過早幸的鬓邊。早幸先順着樹葉飄落的方向看去,小道上不知何時覆蓋上了一片這種樹葉編織成的摻雜銀絲的蒼綠地毯。
再擡頭望去,天空也是同色,銀白的縫隙間有淡紫色的光芒瀉下。她将下巴回歸原位,正前方原本一塵不變的景色被取代了,一棵如城堡般巨大的榕樹突兀地出現在她們面前。
小道已被這棵巨木的落葉吞沒了,五人不再拘泥于隊形,散開來都在張望這幕在魔境裡過于荒誕的聖潔美景。
希爾伯先撥開樹葉看了看底下,那裡鋪就了黃白玉質的石闆,他又踢開了幾處落葉,發現這片石闆地上以榕樹為圓心刻畫着一圈一圈的符文,由古明神語寫成。
“金毛,你的活來了。”
他拿法杖戳了戳克爾澤,克爾澤從對美的恍惚中回過神來,不耐煩地拍掉了他的法杖,但還是老老實實彎下身打量這些文字。
“是封印法陣和障眼法,”克爾澤皺着眉讀到,“加了很多層,但中間有很多無意義的詞語,把整個咒語都弄得繁瑣了。”
他撿起一片樹葉,又不舍地去看那棵樹:“那是銀種龍血樹,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該有兩千多年的樹齡了吧。”
早幸也撿了一片樹葉,龍血樹,這個名詞和她的世界的樹種可完全對不上,可能是因為這裡真的有龍?
“這個我可以留下做紀念嗎?”她拿着樹葉問克爾澤。
克爾澤用鑒定術檢查了一下後點點頭:“龍血是具有魔法抗性的,它并沒有被魔境污染。”
克爾澤把自己手上那片也遞給了她:“……可以麻煩幫我也收着嗎?”
早幸笑着珍重地将兩片樹葉夾入了旅行日志裡。
五人向樹根接近,這片地毯越接近樹根變得更加厚實,被她們踩過後發出嚓嚓的碎裂聲,銀色的樹葉還在簌簌落下,折射着紫色的天光閃爍如蒼穹灑下的水晶碎片,一場溫柔的晴天雨。
到了樹底,她們才發現樹木可能比她們以為的要小一些,它城堡般龐大的體型是因為它的身軀裡還裹着一座建築,這個建築早幸也并不陌生,是一座教堂,比此前她暫住的那座更為高大精美,但正門沒有門闆,黑洞洞的入口有氣流灌入,仿佛地獄之門在對他們招手。
提燈的光束指向了這個門洞,但這道光進入建築後就湮滅了。
梅提歐看看懷表,停下來道:“我們先在外面休整一夜,準備好了明天就進去。”
沒有人有異議。
用過晚飯後早幸開始借着提燈的光寫這兩天的日志。因為不能回頭,他們放棄了去樹林裡找木柴生火,隻能全靠希爾伯的魔法和克爾澤帶的燧石來提供熱量。現在希爾伯他們正在忙着把燧石多分成幾份,霍茲正在擦拭他帶的五花八門的武器,早幸不好打擾他們,隻好摩挲着轉去找看起來相對清閑的梅提歐。
“薩摩耶,我有幾個詞不會寫……”
“哪些?你說吧。”梅提歐湊過來,“嗯……脊柱,龍血……”
他唰唰地在早幸的筆記本寫下王國語中對應的詞彙。
等早幸在日志裡填上這些詞語後,梅提歐盯着她手中的本子,早幸不安地遞了過去:“如果哪裡寫得不好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
梅提歐笑着接過道:“我隻是想起……杜賓給你當老師的時候了,這次是輪到我當了。”
他仔細看完了這墨迹半幹的兩頁,還給了早幸:“可惜我不能在上面給你批改後打個‘好’,艾因戈的文字很溫柔。”
早幸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日志:“你們對我的鼓勵教育有點過頭了……”
“是真的,比王城裡不少小姐的情書溫柔得多……啊,抱歉,我失言了。”
這次是輪到梅提歐不好意思了。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靜默,早幸鼓起勇氣裝作輕松地道:“如果我回不去了選擇在這裡的某個地方生活下去的話,要和尊貴的殿下聯系是不是也隻能靠信件了?到時候混在小姐們的情書裡該不會被忽視掉吧?”
“怎麼會呢,”梅提歐眨眨眼,“一定給尊貴的艾因戈小姐設置一個專屬的郵箱。”
随後他委屈地補充道:“還有,那些小姐的信雖然不是都很和善,但我每一封都有好好看過然後回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