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今天難得能睡個好覺,少年們都早早和衣躺下。早幸本以為這麼累了她可以很快入睡,但并沒有,閉上眼後今日的事情不斷地在她眼前閃現。
她又給别人添麻煩了,昨天讓銀發的少年失血受傷也要護住自己,今天又讓褐發的少年背着她翻山越嶺。
她怎麼這麼沒用,她真該去死。
兩個世界好像重合了起來,到了下一個城鎮她又怎麼辦?早幸感覺自己像一塊多餘的拼圖,哪裡都沒有她的位置,少年們卻說要送她回家。
何必呢,她隻是想要消失,最好能死得幹脆無害,無牽無挂。
為什麼這種寶貴的轉生機會,不是給了精神更為強大、更為優秀的人,而是給了她這樣的膽小鬼?異鄉人,梅提歐所說的能建立無上的偉業的人,絕不是她這樣的。即使賴活着也隻徒增難堪,還不如就這樣,趁着月色……
把自己給處理掉。
早幸以一種異常亢奮的精神狀态爬了起來,月光很足,在四散的月輝下她把書包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整理,教科書因為完全糊掉昨天就燒了,餘留的一個筆記本烤幹後勉強能使用;手機進水後已經打不開了,就留在自己身邊吧;還有一個飯盒、筆袋……
為了不發出聲音,她将皮鞋脫下和書包一起放在草叢裡,下邊壓了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的紙條,畫上一個揮手告别的小人。
河岸很近,她模糊想起希爾伯說過有血腥味這條河最近充滿了那種怪魚,不禁有些雀躍地小跳步走去,這次她不再畏懼痛苦了。
靠近河流的每一步都是接近死亡,但這是第二次了,早幸一點也不害怕,沒錯,不用怕,死亡的盡頭是再會。
這條河的河床變化很平滑,她往前走到了水位沒過脖子的地方,胸口被水壓得透不過氣,溫度也在一點一點被冰冷的河水帶走,失溫和窒息帶來了一種熟悉的安心感,思維也變得愚鈍。
她快要消失了。
月亮在頭頂的水面上晃蕩着,破碎又合攏,如那時的落日。
咕咚。
月亮完全被打碎,她也被打碎了,一隻蠻橫的手把她提了起來,拼命往岸上拽。早幸掙紮不過,河水眷念地挽留着她,但還是一滴滴從她的身體上被剝離。
她被拖上了岸。
“你在幹什麼。”
早幸匍匐在柔軟的泥土上,費力仰起頭往上看去,眼前是面無表情的霍茲,不遠處希爾伯抱臂斜倚在一棵榛子樹上,旁邊擱着的魔杖頂端點亮了一個柔和的光球,照映着沒有入眠的三人。
失敗了,完蛋了。
“你所說的落入水中來到這個世界……你是自己跳下去的。”
審判開始,早幸坐在地上環抱雙膝,抖得像篩子。這個姿勢讓她仿佛回到了昨天被救上來的那一刻,但待遇大不一樣。
霍茲盤腿坐在她身前,盡量想與她處于同一水平位置來對視,但早幸隻是垂着頭,毫無生氣。
霍茲覺得頭疼,他露宿時一向淺眠,即使今日安全得到了保證還是提着神,想着半夜得添點柴火。
結果醒來就看到了本該躺着少女的地方隻留下了他的鬥篷。當時他慌了神,還以為神的加護失效了,有野獸把女孩給帶走或是别的更為可怕的東西來過。
但比他睡眠更淺的希爾伯睜開了眼,示意草叢裡有一些留下的線索,然後又指引着他一起趕到了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