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堂抿着唇,好半天才絕情地搖了搖頭。
陳歲安眼底燒的通紅,說話的聲音有些發虛:“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心裡刺痛一下,沈玉堂不理解也不懂,從見面到現在這人已經和自己說了很多次對不起。
可是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錯,走的人明明是自己。
“我媽之前去找你,但是我不知道。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态度還很不好,你明明……明明那時候很痛苦……對不起,對不起……”陳歲安說着說着哽咽起來。
他松了手,埋頭在掌心裡無聲哭泣。
沈玉堂站在原地,被他這番話說的有些發懵。
所以幾年前的事情陳歲安都知道了?怎麼知道的?知道之後又發生了為什麼?
耳旁響起沉重的心跳聲,沈玉堂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來。
他沒有勇氣去向陳歲安讨要答案,甚至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件已經過去了很久的事。
“不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什麼。”他從袋子裡翻出剛才在藥店買的藥片,“吃了藥早點休息,你可以睡在我的房間。”
床還是原來那張床,甚至被子還是先前沈玉堂用過的那張。
陳歲安窩在被子裡,試圖從這狹小的地方尋到有關沈玉堂的一點氣息,可是除了被子本身擁有的氣味之外,什麼都聞不到。
坐着的時候還覺得腦子有能思考的餘地,躺下後隻覺得眼皮子沉得厲害。
陳歲安不敢睡,他強撐着意志注意門外的一舉一動,生怕聽見沈玉堂開門走掉的聲音。
沈玉堂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見房間裡頭的燈還亮着,以為陳歲安睡前忘了關燈,走進去才發現對方根本沒睡。
摁下關燈鍵的手一頓,沈玉堂頗為擔憂地走了過去。
“睡不着嗎?”他伸手摸了摸陳歲安的額頭,想看看有沒有比先前好些。
陳歲安根本沒聽見他問什麼,隻是呆呆地望着他。
“要不要起來喝點水,還是說你餓了?”沈玉堂沒注意到他的眼神,收回手後關切地問了句。
“頭發比以前長了好多。”陳歲安突然說,“很适合你。”
沈玉堂一愣,有些不自然的擡手摸了摸耳朵,“别說這些了,快睡吧,睡了才能好。”
陳歲安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歎了口氣,“不敢睡,怕一覺醒來你又不見了。”
“……”沈玉堂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沒想到對方是因為這個不睡覺。
他擡手給陳歲安掖了掖被角,“睡吧,這是我家,我不會走的。”
屋内的燈光暗下來,沈玉堂憑着記憶摸着黑走進沈悻的房間,關上門,在一片黑暗中背靠着門滑坐在冰涼的地闆上。
他緩慢地吐出一口氣,伸手勾出了藏在睡衣底下的項鍊,銀色的素鍊上串着那枚烏斯環款式的戒指。
他看着那枚戒指出了會兒神,而後像先前經曆的無數個夜晚那樣,将其貼在自己唇上深情地吻了吻。
——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像催命一樣快速地響了好幾聲。
沈玉堂有些迷茫,他開門關門間,陳母已經跪在自己面前,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嚎啕大哭。
他說不出話,全身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僵直在原地。
“你和他分手吧,你不能害他啊,我們家就這一個兒子,我們還指望他傳宗接代呢!我求求你放過他吧,算我求求你了!”
印象裡的話語反複出現,一字一句像是有人拿着個大喇叭在他耳邊反複播放,聲音一下比一下大,震得耳朵疼痛難忍。
沈玉堂捂着耳朵不住地搖頭退後,肩膀好像撞上了什麼東西,他回頭一看,陳歲安頂着滿臉的傷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臉上糊滿了淚水,滿臉失望地質問自己為什麼離開,為什麼抛下他不管,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再次響起,沈玉堂驚恐地回過頭,已然不敢再去開那扇門。
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内心的恐懼猶如大海般要将他吞沒。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大門突兀地從外被人推開,而門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他往後退,尖銳的儀器聲卻如尖利的刺刀劃破甯靜——
黑夜中,蜷縮在床上的人全身一顫,猛地睜開了眼睛。
沈玉堂喘着氣,胸口起伏不停。
他坐起身,看着周圍的環境愣了足有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是在做夢。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确定戒指還在,心裡安定下來。
他摸過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時間,現在不過剛過四點而已。
他想起剛出國的那段日子,自己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被類似的夢境折磨,至今想起都覺得十分痛苦。
其實近兩年來他已經不怎麼做噩夢了,可能是昨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大腦又開始陷入混沌。
睡是睡不着了,沈玉堂靠在床頭發了兩秒呆,披上外套下了床。
陳歲安睡的那間房間并沒有關門,沈玉堂光着腳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沈玉堂站定在床前,眼睛從對方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巴上一一劃過,眼底的情緒讓人琢磨不透。
他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确定溫度已經恢複正常才松了口氣。
正準備收回手,一陣溫熱瞬間攀上自己的手腕。
陳歲安睜開眼,對上沈玉堂驚慌失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