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安原以為等到老爸回來還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老媽居然什麼都沒說。
他不知道老媽是因為什麼瞞着這件事情,也許是怕他被打死吧。
總之就目前的情況來講,他還有喘口氣的機會。
他是在淩晨三點多左右接到沈玉堂的電話的。
大半夜被吵醒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陳歲安煩躁地摸索過手機,剛準備挂斷電話,在看見号碼時又猛地一頓。
他看了眼現在的時間,還有些睡意的大腦立馬清醒過來。
他坐起身,接起電話的同時有股不詳的預感。
電話那頭很是安靜,隻聽得見一陣又一陣的呼吸聲。
“玉堂?”陳歲安有些擔心,“你還好嗎?”
“……不太好。”
遠在幾百公裡外的人在聽見他的聲音時,終于是繃不住哭了出來。
沈玉堂窩在老家的床上,抱着膝蓋像是要把自己縮成一團。
大顆大顆的眼淚止不住似的從眼睛裡冒出來,他使勁用手擦去,卻隻擦出更多的水來。
“外婆去世了。”他說。
陳歲安一愣,大腦登時死機了一般一片空白。
太突然了,突然的陳歲安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明明不久前才見過的人,短短幾個月的功夫不到,居然就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了,他實在難以相信。
沈玉堂更是如此。
今天被大人們趕着從醫院回來休息的時候他還有些狀況之外,直到躺上床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腦子裡不斷閃過外婆躺在冰冷病床上的畫面。
他握着外婆的手,不斷呼喊着她卻得不到回應。
到最後外婆睜眼看了看他,又環顧了四周一群人,在大家都以為情況好轉的時候,握着沈玉堂的手卻突然失去了力氣。
外婆就這樣,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陳歲安聽着電話那頭隐隐約約的哭泣聲,心髒像是被針紮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别哭玉堂,現在在哪呢?醫院嗎?”陳歲安恨自己不在他身邊,點開訂票軟件就開始查看過去的車票。
“沒有,舅舅他們讓我們先回家了,待在那裡幫不上什麼忙。”沈玉堂聲音低沉沉的,陳歲安越聽越覺得心裡發緊。
“我睡不着,歲安。”沈玉堂說。
陳歲安停下準備買票的動作,将手機貼回耳邊。
“其實我現在挺累的了,但是我睡不着。”沈玉堂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以前就算再怎麼失眠,最多躺個三四十分鐘也該睡着了。
但是今天不行,就算他再怎麼想睡,閉上眼睛都感覺一陣頭疼,所以他才會打電話給陳歲安。
“舅舅說外婆走的時候沒有痛苦,因為她是看到我們都在的時候才安心走的。但是怎麼就……明明她前不久還好端端地在我面前,為什麼會突然就摔了呢……”
沈玉堂說的很慢,陳歲安耐心地聽着,不敢想對方此刻有多麼的難受。
“我知道玉堂,我知道。别哭,沒事的,乖。”陳歲安輕聲哄着。
他陪着沈玉堂聊了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直到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聲音被平穩的呼吸聲取代,他才結束了通話。
沈玉堂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的,隻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人是陳歲安。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自己床頭的人,還沒說話,眼淚先一步掉了下來。
他伸出手,上前緊緊抱住陳歲安,像是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樣,肩膀一聳一聳地顫抖着。
陳歲安一手攬着他的腰,一手輕拍着他的背,心髒止不住地抽疼。
“你為什麼會在這?”沈玉堂将額頭抵在他肩上,使勁憋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怕你睡不着。”陳歲安說。
他看不見沈玉堂的臉,隻覺得肩膀好似濕了一塊。
沈玉堂埋着頭不說話,好半晌才罵了句“笨蛋”。
陳歲安沒反駁,點點頭應了,擡手憑着感覺為他擦去眼淚。
沈玉堂不知道的是,陳歲安說怕他睡不着,其實是陳歲安自己睡不着。
從接到他電話的那一刻起,陳歲安就睡不着覺了。
所以他買了自己能坐的最早的一班車票,簡單收拾好東西後,請了假直接就趕了過來。
陳歲安隻陪沈玉堂待了一天的時間,傍晚的時候又得回家。
實習單位不允許無緣無故請假那麼長時間,沈玉堂也不允許他這麼做。
兩人站在高鐵口,這次換成了沈玉堂送他。
“下次别這樣了,跑來跑去很累的。”沈玉堂的情緒相比剛到時好了不少,“要是被你家裡人發現什麼了也不好。”
陳歲安略微心虛地躲開了他的眼神,心想其實已經發現了。
“沒事,别擔心我了,好好照顧自己就行。”陳歲安捏了捏他的臉,“外婆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
沈玉堂愣了下,難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