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堂窩在書桌前，腦子裡還想着剛和陳歲安的對話。

一些原本被忽視的問題逐漸浮出水面，哪怕隻露出微小一角，也讓人難以忽視。

他不希望陳歲安因為要和他在一起而和家裡面鬧矛盾，也不希望和陳歲安分手。

世界上為什麼總是存在着這樣矛盾的事情？

沈玉堂手撚着自己的一縷頭發，看着它在自己手上被打成一個結，松開手的時候又迅速地彈散開來。

如果以後陳歲安被趕出家門，那麼他會收留他的，沈玉堂想。

陳歲安說的沒錯，有困難就要去面對，而他會陪着陳歲安一起面對。

桌上的手機屏幕閃了閃，他拿起來看了眼，是關琳瑜發來的信息，問他到家了沒，怎麼也不回消息。

沈玉堂手指動了動，回道：到家了阿姨，剛在打電話沒注意看消息。

關琳瑜回得很快，是一條語音消息。

沈玉堂本來想轉文字看一下，但最後還是選擇了直接播放。

女人的聲音在房間裡頭響起，和平時一樣溫和，卻又夾雜着一絲擔憂。

“我還以為你不高興了呢，你叔叔他今天在飯桌上提起的那個事你别放在心上，他就是想着聽聽你的意見，沒有什麼壞心思的。你想留在什麼地方讀書都是你的自由，看你喜歡就行，我們大人不摻和你們的選擇。”

沈玉堂一愣，有些無奈地笑了聲。

今天吃飯的時候聞叔叔問他要不要考慮一下出國留學的事，如果他去留學的話，到時候也可以把沈悻接去國外治療，這樣各種事情上也更方便些。

沈玉堂知道這個“方便”指的是什麼，聞叔叔跟關阿姨兩個人的關系一直很好，現在卻因為母親的事不得不分居兩地，不止沈悻，他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

聞叔叔問他這件事，無非就是想聽聽他的意思，如果他答應的話，那麼沈悻到國外去接受治療，關琳瑜也就不用和聞叔叔分開了。

不過他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對出國留學也沒什麼太大的想法，沉默了一會兒後還是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也許是當時的表情沒控制好，讓關琳瑜誤會他生氣了，所以才來跟他解釋。

沈玉堂手指戳着屏幕：沒事的阿姨，我沒生氣，不用擔心。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和關琳瑜商量：阿姨，要不然你還是跟着聞叔叔他們回去吧，我下學期就實習了，之後要去的那所學校離家和醫院都不太遠，我可以照顧好我媽媽的。老是這樣麻煩你也實在是不方便。

他消息剛發出去兩秒，關琳瑜直接就将電話打了過來。

沈玉堂一驚，莫名不敢接，手機拿在手裡仿佛一塊炙熱的煤炭。

過了好半晌，他才回過神滑動接聽鍵。

略微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讓沈玉堂有些後悔發了那條信息。

“玉堂啊，你叔叔說的那些話真的沒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我和你媽媽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早就跟家人沒什麼兩樣。她生病我怎麼可能放着不管呢，你說是不是？”

“我知道的阿姨，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說你一孩子，之後實習了上大學了也要忙學業的事，我相信你說能照顧好你媽媽是真的，也相信你能做到，但是來回上下跑實在太累了，這樣不行的你知道嗎？”

“……”沈玉堂默默聽着，即使對面看不到還是習慣性地點了點頭，悶悶地“嗯”了聲。

确定，他現在就一個人，而且還什麼能力都沒有，話說的輕巧，也許之後會累得自己先垮了也說不定。

關琳瑜似乎是歎了口氣，語氣逐漸緩下來，帶着點無奈道：“其實這件事我們之前和你媽媽商量過，讓她跟着我們到國外去做治療，畢竟你現在這麼大了，照顧自己肯定沒什麼問題。但她怎麼都不同意，說什麼都要留在國内，其實還是想多陪陪你。”

沈玉堂抿抿嘴，鼻子忍不住皺了皺，密密麻麻的脹痛逐漸在心裡頭蔓延開來。

“所以你叔叔才想着來問問你，如果你去了國外小悻應該也會願意跟着去。不過你沒有這個想法的話，我們也不會強求你出國留學。”

“對不起，阿姨。”沈玉堂止不住地想要道歉。

“别說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什麼。”關琳瑜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沈玉堂的模樣，不免心生憐愛，“雖然也想過可以雇人來照顧你媽媽，但我這心裡頭總歸是放心不下。阿姨這邊沒什麼打緊的事，不用擔心會麻煩我還是怎麼樣，之後具體的事情我們還會和你媽媽商量，你要做的就是照顧好你自己，明白嗎？”

“嗯，知道了。”沈玉堂說，心裡既感謝又感動。

“好了好了，不要操心那麼多，今天雖然過節，但也不要玩太晚了，早點休息。明天我讓昀月去接你過來吃飯，好嗎？”

“嗯，好。”

“嗯，那我挂電話了，拜拜哈。”

“好，阿姨拜拜。”

待挂了電話，沈玉堂才敢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氣。

他向後靠在椅子上，手背掩在眼睛上，輕而緩地呼吸着。

耳邊又聽見外頭隐約發出的煙花猝然升空，又“砰”一聲炸開的聲音，雖然看不到，但一定很漂亮吧。

先這樣吧，他想。

他伸手動了動桌面上的鼠标，登錄進電腦桌面上的聊天軟件，蘇昱霖的頭像上正顯示着一個大紅點。

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他連忙點進去查看信息。

蘇昱霖：【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