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安下了課就往沈玉堂家裡面跑，嘴上說着是來探病，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一路上他盯着地鐵上上上下下的人們發呆，到站的時候還險些錯過了下車的時機。

這是他第二次來沈玉堂家，上次是人家給了他地址，說可以收留他，所以他來了。

這次他不請自來，也不知道沈玉堂見到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站在小區門口時還有些不敢進去，僅僅是為了看一下沈玉堂身體恢複得怎麼樣就跑過來了這個借口未免太假。

關于那本畫本的事，他終究還是想讨個結果。

說不定呢？他想賭沈玉堂之前說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但并不是和他們一個學校的這件事是在騙他的。

但要是不是呢？如果對方畫自己單純隻是因為拿他當參考呢？那到時候自己問這個問題豈不是顯得特别尴尬？之後在一個寝室裡面又該如何相處？

他看了看手機，和沈玉堂的聊天内容還停留在對方說自己已經好很多那裡。

陳歲安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在聊天框裡删删減減到最後什麼都發不出去。

他揣着一顆忐忑的心走到沈玉堂家門前，做了好幾分鐘的心理準備才按響了門鈴。

沈玉堂開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怔在原地看着并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陳歲安，目光慢慢落在了他泛着淤青的臉上。

怎麼每次他來，臉上都是帶着傷呢。

“身體好些了嗎？”陳歲安先開了口，隻覺得不過一天沒見這人就消瘦了不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嗯，已經不燒了。”沈玉堂側身讓他進屋，拿出了上次他來時穿的那雙拖鞋給他，“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事，宿舍的大家說要來看你來着，結果都臨時有事沒辦法來，就派我做代表了。”陳歲安随口扯了個謊，感覺心裡放鞭炮似的噼裡啪啦響成一片。

沈玉堂給他倒水，拿個杯子的功夫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聞昀月讓他說清楚，跟對方表明自己的心意，然後該如何就如何。

但是真的一定要這麼做嗎？以朋友的身份就這麼相處下去有什麼不行的？

沈玉堂回想起最近的種種，突然發現聞昀月說的話好像也不無道理。

他笑自己，原先計劃着要和陳歲安保持距離，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想法被一點點的碾除，他果然還是本能地想和陳歲安靠近。

甚至想要從對方身上得到更多。

“你和吳松雲打架的事……”沈玉堂頓了頓，繼續問了下去，“最後怎麼處理的？”

陳歲安想了想，微微聳了聳肩，道：“雖然說是我先動的手，但因為沒傷到他所以問題不大，不過他就不一樣了。我臉上的傷清清楚楚地擺在這呢，也有周圍的人作證一開始挑事的人是他，就給了個處分。另外就是讓我們一人寫兩千字的檢讨，周一上交。”

“你家裡面知道嗎？”沈玉堂不信這種事情老師不會上報給家長。

“知道。”陳歲安點點頭，有些無所謂，“反正老師沒有明确說是因為什麼打起來的，回家編個借口混過去就行。無非就是挨兩句罵，問題不大。”

沈玉堂皺了皺眉，沒說話，心裡卻郁悶的要死。

“玉堂。”陳歲安默了默，還是說出了口，“關于畫本的事……”

沈玉堂一怔，抓着衣角的手緊了緊，聞昀月的話在他耳邊逐漸放大說還是不說，他糾結着，就聽陳歲安又自顧自地說起來。

“錢易之來找我說了情況，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桌子導緻本子從抽屜裡面掉了出來，還正正好好地翻開了。雖然說不是完全沒這個可能，但是我不信有這麼湊巧的事情。不過我怎麼想不重要，主要還是看你。還有就是那兩個傻逼說的話……”

陳歲安頓了頓，他看見沈玉堂的手又絞在了一起，他意識到對方好像對他提起這件事意外的敏感。

如果隻是單單拿他當素材又怎麼會這麼緊張？

于是乎心裡好像有了個确定的答案，但他突然又不想逼着他承認了，話鋒一轉為他找了個借口。

“我知道你們平時畫畫都會找參考的，所以不用太在意他們說的話，他們就是閑着沒事幹惡心人罷了。班裡面讨厭他們的人也大把，沒人會把他們的話當真的……”

“歲安。”

沈玉堂打斷他，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塊兒大石頭壓住了一樣，怎麼都喘不上氣。

他當然知道陳歲安是什麼意思，這人為了不讓他為難特意找了個借口為他開脫。

如果這次自己不說，那之後他真的不敢保證是否還有勇氣将告白的話說出口。

他張了張嘴，盡量讓自己的狀态保持的正常一些：“如果我說他們說的話都是真的呢？”

“什麼？”陳歲安沒想到他會坦白，大腦一下子短路起來，他看向沈玉堂，這人卻不敢直視自己。

然而在下一秒，他看見這人擡起頭，眼神裡透露着一股決心。

“如果我真的喜歡你呢？”沈玉堂問，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問出這句話後他沒忍住紅了眼眶，眼淚就這麼直直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勇氣這種東西有時候隻是一瞬間的，沈玉堂沒想要哭的，但是眼淚怎麼都停不下來。

胸口的石頭碎了，也早将他一顆心壓扁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