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佳這個決定做得突然。
近年來經濟發展态勢良好,人們出遊意願高,都想從自己熟悉的地方到他人熟悉的地方去,各地往來的車票大部分在小長假前幾周售罄,南佳作為新興的旅遊城市,同樣是一票難求。
不過,或許是幸運女神感知到他們歸心似箭,許翊前兩天上官網時,發現正好還剩下幾張從北明直達南佳的票。唯一不友好的,是出行時間。但猶豫就會敗北,許翊直接給蘇月和自己訂了兩張挨着的坐票。
蘇月在宿舍收到許翊消息後,和舍友聊了會兒天。
除掉趕往高鐵站的一個多小時,她最晚也得早上六點起床,是全宿舍行程最早的。為避免影響到其他人好夢,蘇月在前一晚就收拾好行李到許翊那安頓,畢竟影響許翊她不會良心不安。
早上七點五十,列車準時出發。
開出去半個多小時,車窗外的風景已經從繁華都市變成荒涼郊區。車廂内多是昏昏欲睡的乘客,很是安靜,偶爾響起腳步聲,是工作人員例行安全檢查。
蘇月吃完面包牛奶,身子往後靠,默默看着許翊收拾桌上留下的包裝袋。
做完這些,許翊偏頭,額頭抵上她的,輕聲問道:“還疼不疼?”
昨晚她過來,無意照了下鏡子,說要洗頭。許翊想勸,但犟不過蘇月,又覺得女孩子愛美注意形象很正常,隻好放人去洗,在她出來後第一時間包頭發吹幹。一開始的确沒事,但過了會兒,估摸是着了涼,蘇月開始蜷縮在床上,皮膚上浮出冷汗,忍得難受,也鬧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許翊,後來直接折騰了大半宿。
蘇月搖搖頭,心說又灌熱水,又捂肚子的還能不好嗎。
許翊垂眸,判斷她說的真假,眉頭舒展,不像昨晚疼到蹙着,唇色因為吃過早餐沒那麼慘白,就是眼下多了些烏青和困頓,伸手揉着她腦袋,歎氣:“我下次就該攔着你。”
這事蘇月不占理,于是讪讪笑轉移話題,“起碼我現在挺好的,對不對?”說完還故意往他臉上蹭了下。
因為她的動作,輕而易舉就聞到小姑娘身上的香氣,但不是以往熟悉的花香,混雜了其它味道,和他身上用的這款一樣,同樣好聞。許翊被哄得消氣,沒多說什麼,看向窗外。
手上力度正好,蘇月被許翊按得舒服極了,他好像格外喜歡這樣幫她放松,正巧,她也享受。
加上當下環境氛圍,蘇月早起的困勁上來,腦袋開始慢慢往下滑到許翊肩膀上,尋到個舒服的姿勢就不動了,耷拉着眼皮。
閉上眼的前一刻,蘇月突然想起早上兩人擠在衛生間洗漱的場景,稍微伸個胳膊就會打到對方,想着以後要是有自己的房了一定要弄個面積夠大的衛生間。
心裡如此想,也這麼小聲說出來了。
這話被許翊聽了去,蘇月迷迷糊糊中聽到他贊同一聲,還補了句什麼,貌似是隔音和回聲好。但沒深究,便沉沉睡去。
*
因為瞌睡,七小時過得很快。出了車站,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刻,熱浪撲面而來,打在身上隻覺燥熱。
北明秋高氣爽,落葉歸根,而南佳道路兩側樹木在這個時段依舊蔥郁,枝桠挂上喜慶的大紅燈籠。旅遊景點遊人如織,車輛絡繹不絕,打車路上花費時間翻了一倍,兩人回到在水一方,已經是下午三點。
蘇月推着行李箱打開家門,除了家具地闆表面覆了層灰,其它陳設都沒有變動。
簡單打掃後,蘇月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幹淨的白T和淺藍的牛仔褲,黑發如瀑,清清爽爽,和高中生看起來沒什麼差别。
對着鏡子整理好着裝,兩人到小區附近的店鋪應付這頓有些晚過頭的午餐。
把牛肉面最後一點湯喝掉,蘇月擡頭問,“雖然說老陳挺随意的,我們回去,總要帶點什麼吧?”
“嗯。”許翊同意,“但他估計是不想再收到像什麼治療拖延症的書了。”
蘇月一頓,随即噗嗤一笑,“那肯定啊,我是想着去看看有沒有花賣,但是我印象裡是不是最近的花鳥市場都有幾公裡遠?”在水一方也就這點不太方便。
期間許翊抽空敲着手機屏幕,大約是在回消息。過了會兒,把手機換成紙巾遞給蘇月,讓她擦擦嘴。
“我知道有家店,離一中很近,走吧。”
時隔幾月,蘇月重新坐上許翊自行車後座。主幹道上的車輛移動緩慢,側邊的小道無比暢通,光影變化之間,公園、書吧、餐廳依次略過,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不曾變過。
而變化的,是他們,與此刻心境。經過減速帶,蘇月不需要再小心翼翼觸碰許翊,可以光明正大圈着他的腰。
許翊說的近,是真的近,花店就在一中對面,不過十來分鐘就到了。
蘇月站在門前還有些懵,“這裡……原本是賣花的嗎?”但又實在想不起來原來是什麼店。
“之前是服裝店,最近老闆剛把店面轉讓了。”許翊把車停靠好,上鎖,提醒站樁的蘇月,“進去吧。”
最近?消息那麼靈通?
蘇月沒來得及細想,許翊已經推開綠色木門,噢了一聲便急忙跟上。
剛踏入,全身就被花香包圍。暖調燈光打下來,給分裝在不同花器的花枝鍍了層好看的金邊。往裡,擺放了座可供休息的沙發,一旁桌上正放着打包好的花束。
正坐在工作台休息的老闆娘聽到風鈴聲,忙站起來接待,一頓,随即笑了,“小許?怎麼那麼快就來了?”
許翊颔首,“阿姨好。”
蘇月不可思議看着許翊。
老闆娘同樣震驚,以為自己記錯了時間,“随意看看哈,是要什麼樣的?一支包着的,還是桌上那樣的?”
許翊:“要花束,規格大一點的。”說完指了指面前的向日葵,“這個,您在看着再加點别的作搭配吧。”
“好嘞。”老闆娘戴好圍裙,準備挑出幾支,才發現許翊身後的蘇月,瞬間醒悟,“小姑娘,你和小許一起的?”
突然被叫的蘇月懵懵點頭,她還震驚于剛才親眼所見,沒緩過來,下意識客氣打了個招呼。
可這懵懂落在老闆娘眼裡,就成了要收禮物的女孩獨有的羞赧,邊手上忙活邊忙活,“哎呀,沒關系的,他要送,咱大大方方收下就是了,對不對?”
“啊?”蘇月嘴比腦子快發出質疑,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是被誤會了,擺擺手,“不是阿姨……那個,這花不是送我的,我們是要送給老師的。”
老闆娘惋惜了聲,“抱歉啊,我先入為主了。我還納悶呢。”
先入為主什麼……
他們看着真的就那麼像一對麼?
蘇月用手在臉側扇風。隻是鬧了個烏龍,她居然都覺得熱。也對,南佳這個時候都這麼熱的。
“那小姑娘,你要不要也買一束呢?”
看着老闆娘手裡的向日葵,蘇月心想本來也是要兩束的,又暗暗推測趙雲芝的審美風格,最後指着最近的桃粉色的康乃馨,“就這個吧,跟他要一樣大的。”
“行。包裝還得花上點時間,你們别傻愣愣站那,去沙發上坐着吧。”
聞言,蘇月跟在許翊後一步坐下,但沙發太小,兩人大腿隔着兩層布料,和貼上沒差。
還不如站着。
蘇月咬牙想。
花店規模不大,工作台上剪刀和翻折雪梨紙的聲音清晰可聞,一時無人說話。
太過安靜,蘇月盯着對面的保鮮櫃,不太自在捋了下頭發,随後實在按耐不住,特意把手機調了靜音給許翊發了個微信。
結果剛發出去,許翊褲帶就叮咚一聲,聲音大到不行。
蘇月:……
突兀的提示音引得老闆娘回頭,但隻是親善地笑,展露一副“沒關系我都懂這是小情侶的把戲”的表情。
旁人都知道有一出好戲,偏許翊敞着兩條長腿,像是沒聽到一樣置身事外。
蘇月最受不了許翊雲淡風輕,什麼都在計算中的樣,欠了吧唧的,沒忍住用腳踢了踢他小腿,眼神示意别裝。
許翊通過保溫箱玻璃面的反射看着氣到臉鼓起來的蘇月,收了勁,調整了下坐姿去拿手機,褲邊相蹭,又換來一個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