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中,已經過了整點五時。高考正式結束。從校門内望去,人頭攢動,校外沉寂了幾個小時的街道響起此起彼伏的喇叭聲。門口擁擠,蘇月一路上都在說借過道歉,看到旁邊懷抱着花束、身着旗袍的家長在安撫剛出考場的高考生,一時恍惚。
“哎,這裡是我們結束考試的學生,我們一起來問問她有什麼感受吧。”
身邊突然冒出一個女聲,蘇月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就被帶到一架攝影機前,嘴邊是套着巨大海綿套的有線話筒。
看行頭,像是什麼采訪。蘇月無奈,一中不愧是重點高中,連采訪都安排上了,怎麼還偏偏挑上了她。
作為還有一年苦旅的準高三,蘇月是要拒絕的,不能搶了真正主人公的高光,但化着精緻妝容的女人恨不得把話筒塞到她嘴裡,兩眼發光期待她能說些什麼。
蘇月張了張嘴,“我……我”硬是憋不出第二個字。
“不好意思,我們不是高三的。”說完,許翊禮貌拒絕淡笑,直接攬過蘇月的肩膀逆着人流前行。
四周嘈雜,蘇月在許翊懷裡跌跌撞撞前行,仰頭的角度不偏不倚能欣賞到男生線條流暢的下颚,到微微凸起的喉結。搭在肩膀上的手臂溫熱有力,蘇月感覺自己都冒了層汗,心跳加速,分不清是因為趕路還是别的。
過了綠蔭,走到開闊的操場,終于不用摩肩接踵,許翊很快就把人放開,恢複成正常的社交距離。蘇月覺得腦袋還在發燙,對許翊突然的疏離有些不習慣。
“怎麼了?”
“還好意思問?牽手不打招呼,推開也不提前說一聲。”
許翊聽着委屈,“我沒推開。這鍋我可不背啊。”
蘇月不想理他,偏過臉,一股腦往前走。
“原來你喜歡有計劃的啊。”許翊追上,懶懶說着,“那是不是以後接個吻也要通知一聲?”
老天,他們為什麼要在學校裡讨論這些事情啊。
“太陽還沒完全下山,青天白日的你在說什麼東西?”
“噢,這玩意确實不适合現在說,那我們晚上聊?或者——”
蘇月實在聽不下去,停下腳步,冷臉上手捂住許翊的嘴,奈何存在客觀的身高差,許翊很輕松躲開。
“哎,怎麼還想着殺人滅口呢。”許翊很欠地繼續逗人,“蘇老師,注意點,青天白日的,在學校我們不要動手動腳的。”
蘇月:……
好極了,許翊現在已經會拿她說的話堵她了。夠出息的。
不過,許翊這樣開玩笑的話倒是點醒了她,剛才的行為确實不合适,幸好現在環境吵鬧,沒什麼注意人注意到他們。
快走到教學樓前,圍着的警戒線已經撤走。蘇月仰頭看見最上層的走廊站着幾個人,手圍成喇叭狀朝遠處喊——
“我們解放了!高二的,你們還有一年!高一的,你們還有兩年!”
“老子再也不用學數學了!”
“為什麼一中不給往樓下扔試卷啊!?我真想把它們都燒了……”
“哎别沖動,它們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樓下平台正要把書搬走拿去賣的零星幾人,聽到後也跟着喊起來,臉上是藏不住的笑。兩岸猿聲啼不住,招搖得把同層辦公室的老師引來,笑罵着小兔崽子讓他們收斂着,不要擾民。
目睹了所有的蘇月和許翊:……
蘇月:“好吧。我承認比你讨厭的另有其人。”
許翊:“……”
踩着被夕陽映照的樓梯,蘇月找到了頂層未來要待一年的教室。一進門,課桌已經擺好,班長帶着幾人在打擾衛生,陸陸續續有人把書搬上來。窗簾被風吹起在空中劃過弧線,黑闆上的倒計時被擦去,嶄新的數字重新進入新一輪的倒數。
班長看到杵着的蘇月,笑道:“蘇月,别愣着了!我們還要自習的,來一起幫忙把。”
“好。”
蘇月想了想,看向許翊,眨着眼,“那我留在這做衛生。你……幫我搬個書,行嗎?”
“行。怎麼不行。”
許翊覺得自己真的有病,連蘇月就那麼輕飄飄地請求他都覺得可愛。哪怕前一秒還在裝模作樣鬥嘴,隻要她說要幫忙,他就不會拒絕。沒轍。
*
兩周後。
一中走了一批畢業生,食堂位置都很富餘,吃飯打水上洗手間都不需要怎麼搶,校園課間也沒幾個月前那樣的熱鬧。
安靜創造了安逸的環境。身體比心理對升高三先做出抗議,課間趴桌子休息的人越來越多。
蘇月在座位上打了個哈欠,聽着前面的黃天石抱怨,“咳,每天都要爬那麼多次六樓。光上樓就累夠嗆,哪還有力氣看書啊。”
劉盛源:“就是。一中什麼時候考慮建個電梯——蘇月,你在看什麼呢?”
蘇月拿紅筆畫圈做了個重點标記,聞言擡頭,“培訓班的測驗。”
“測驗?”黃天石不敢相信,起身看到許翊也和蘇月在做一樣的事,“我靠,你們數學的培訓班還要單獨考試?”
許翊輕飄飄扯着嘴角,“嗯。”
黃天石:……“還好我當時沒去數學班,太壓榨人了。”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黃天石好奇,“你們說一會兒的班會老陳會來講什麼?”
劉盛源:“老陳人都不一定能來。”
雖然還沒正式進入高三,但大家都能感覺氛圍沒那麼輕松了,老師那邊也是一樣,經常可以看到教師們拿着會議本上樓下樓。
黃天石:“那估計是又在制定什麼計劃。說不定到時候我們所有假期都要減半。”
學生黨最是聽不得這種話,劉盛源不爽地啧了聲,“你能不能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