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弓簡直就像我們家的小女兒一樣嘛。”不二淑子女士是個喜歡小孩子的人,與我格外投緣,“Fuji Mayumi,念起來也朗朗上口。”
由美子姐姐率先響應:“雖然會對真紗會感到抱歉,但是真弓是我妹妹的話我會很幸福的吧。”
“我也沒有意見。”裕太也投了贊成票,那接下來說話的人的意見就至關重要了。
“我反對,我們不是應該尊重真弓的感受嗎?”那個笑眯眯的人不輕不重地落下手裡的法槌,一下子就把這場鬧劇性質的扮家家酒做了個不留情面的了結。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的感受是什麼呢?你也并沒有提前問過我。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善解人意,察覺到了這種拒絕,微妙地委婉地,不二周助式的風格,永遠不會使我難堪,可是清楚地劃定了一些邊界。隻是這樣而已。
……
而當我坐在不二家的飯桌的時候,我覺得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
“你今天可要多吃一點。聽說你要來,我和媽媽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準備菜譜了,都是你最愛吃的。”
“真弓以前一配我做的咖喱就能多吃兩碗米飯呢。”
“然後炊飯是我做的,松茸放了很多種,很香吧?”
“謝謝大家的盛情款待。”我迫不及待地舉起刀叉,“那麼我就開動了!”
觀衆朋友們,歡迎回到《愛在不二家》,我是你們的主持人真弓。今天,我們要帶大家一同體驗——淑子阿姨做的蝦湯咖喱!先喝一口湯!再來一隻蝦!哇——濃郁的咖喱香氣瞬間充滿了整個口腔,搭配着蝦肉的鮮甜,味道層次分明,深深地勾動了味蕾,讓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淑子大廚精心熬煮了一整天,确保每一隻蝦都能吸滿了咖喱的精華,散發出最純粹的海鮮香。
再來看一下由美子姐姐做的松茸炊飯!大家看,這道松茸炊飯有何玄機呢?它的秘訣就在于“自然”的力量。松茸那種清香撲鼻的味道和米飯的松軟交織在一起,每一口都是大自然的饋贈,完全沒有任何複雜的調味,簡單卻極緻。
如此美味,難以忘懷!
“Reaction的部分會不會有點太多了,真弓姐姐?”
“沒事的,裕太,她現在應該自己在幻想裡主持《料理東西軍》吧?”
哦都忘了你們兩兄弟的存在了,嘁,沒人在意你們的冷嘲熱諷,吃完了我會監督你們去後廚洗碗和拖地的,這是我被賦予的特權,家務要做到我喊停為止,嘻嘻。
“哎呀,周助你怎麼還坐在這裡?”淑子阿姨用眼神示意道,“準備的東西呢?還不趕緊去端出來。”
請問是什麼意思呢?
“啊就這麼說出來了。其實哥哥有給你準備充滿驚喜的愛心料理哦,準備了好久,一刀一刀,都把自己的心意包含在裡面了。”
等一等,聽起來有點奇怪啊。
“真好啊,我以前就在想,周助有一天會不會把你帶回家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紹給我們,沒想到願望成真了呀。”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世界上隻有這件事情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生的,可是我該怎麼說明呢?我頓了一下,霎時陷入了一種不知所措,慌亂間想要從紛亂的大腦中尋找恰如其分化解尴尬的回答,卻大腦宕機,空白一片。
“我哪有那個福氣?媽媽,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另一位被提及的人微笑着走了出來,眼睛隻剩一條彎彎的縫隙,“再說下去真弓就要為難了。”
“是這樣的嗎?”淑子阿姨立刻反應過來,“抱歉妹妹,是我誤會了。”
“不,是我……”
“好了,到此為止。二位,飯桌上不許讨論掃興的話題。”不二周助将菜放在我面前,“真弓,快嘗一嘗。”
“請問這是?”
“榴蓮炒豆腐配西紅柿巧克力醬。”
“是一道個性創意菜。”淑子阿姨在一旁拍手鼓勵道,“連我都想不到還有這樣的搭配。”
誰又能想到?誰又敢嘗?誰又來救救我?!
我心裡已經開始狂跳,環顧四周,發現由美子姐姐和裕太都在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決定讓我獨身赴死。我再看看那盤菜,棕色、紅色、黃色到白色的混合,讓我想到了愛德華·蒙克筆下的那一幅世界名畫。
《呐喊》。
那我就要摔筷子憤然離席了:“是誰允許你做出這種美味佳肴的?我真的要生氣了——全國大賽訓練這麼辛苦,還要下廚,我心痛得不舒服了,這道菜,我要和大家一起吃。”
他按住了我的肩膀,力氣好大,應該是用盡了全身的内力:“可是這是給你一個人做的呀。”
我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端起筷子,夾起看起來最正常的豆腐,放進嘴裡。這玩意兒剛一接觸到我的舌頭,那股混合了榴蓮、巧克力醬和西紅柿的味道,瞬間在我的舌尖炸開,像是有無數個火山噴發在我的口腔内,使我的眼前開始出現一種模糊的景象,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維度。
我感覺自己的眼睛開始有點發燙,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裙擺,連人帶凳往後退了一大步:“這種超乎尋常的沖擊感,可以說,吃了這一口,我的人生從此不再平凡!”宇賀神真弓,是真的,咽下這一口,你的人生做什麼事情都一定會成功。
伴随着吞咽的聲音,我本人也被推入了無盡的深淵,眼前的景象已經變得非日常了起來。遠處,一座巨大的鍋子正散發着怪異的氣泡和嘶嘶聲,鍋中的内容物不斷翻滾,散發出讓人不禁想嘔吐的奇怪光芒。一條由甜味和辣椒構成的火河穿過地面,河水中漂浮着各種食材的殘骸,仿佛是被遺棄的腐爛食物的屍體,它們在哭。我艱難地站穩腳步,但四周傳來的是驚魂的索命聲,這些聲音似乎是來自那些曾經試圖吃下這道料理的人。
我趕緊吃了一口一旁配上的幹癟面包,好家夥——
“就像……我小時候用過的塑料玩具車,堅硬且無味,不過也有一定的咀嚼感。”
又後退了一步。
“真弓,你再退下去後面就是洗手間了。”
“我知道,因為那就是我最後的歸宿。”我強作鎮定地握住了不二周助的手,“さようなら,珍重再見。”
願我的胃,能在未來得到應有的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