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強的報複心,不過十幾歲的少年是由好勝心和荷爾蒙組成的,這點她也一樣。
所以她必須承認身體裡那一股無法忽視的熱意,這讓現在的她如同一條掙紮的洄遊魚,被溫暖的汛期水流卷到半空,又擱淺在嶙峋的淺石灘,被迫接受如日光般灼熱的注視,仿佛被看穿一切。真弓感覺自己此刻成為了小徑分叉的花園,不停被标記通道、入口和出口。青春的深井是如此緊實神秘。一根蠕動的手指很難摸索得到前廳的位置。
“不要再欺負我了好不好?”階段性地示弱,這是她戰術的其中一種。
“好。”他親了一下她的臉頰,“不逗你了。”
他把手指輕輕遊進去,被魚吻一般濕潤柔軟的部位緊緊咬住了,貼在真弓的耳邊安撫着她:“放松一些。”
幸村總是要按照自己的節奏來進行,手指急一陣,慢一陣,每次動作放慢了就抽出些注意力去研究真弓潮紅氤氲的表情、破碎的喘息、汗濕的鬓發、抑揚的音節、自由的肢體動作,都是與平日的常态剝離開的、新奇可愛的表現,把人的身心都吸進去,不覺瞪直了眼睛。原來女朋友還會有這樣的樣貌呀。他心裡得意地享受着這份特權。與此同時,他的告白和親吻一樣甜膩,而且無窮無盡。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嗎?問了一遍又一遍,必須等到肯定的答複,才願意繼續。愛撫像雨那樣滾落,又像火那樣竄到身體的深處,把所有的癢淹死一遍,再燒死一遍。
對于真弓來說,這份愛意有時候顯得好沉重,在身體的答題卷上書寫得快要溢出邊框。但她喜歡這種被珍重地浪費的感覺,她恍惚之中,手指抓着被墊在身下的羽織,原來是這個用途啊,怎麼逃脫不了外套的魔咒呢?
“可是把你的衣服弄髒的話……”
“哪裡髒了?我不覺得。”他不解地笑,“而且這畢竟是别人家的飛機,不做些措施的話,很糟糕不是嗎?”
“現在才醒悟過來嗎?被迹部同學發現的話……哎呀。”被咬了一口。
隻見男朋友露出可憐的表情,裝模作樣地耷拉着眼角:“怎麼聽到了其他人的名字?這種時候就不能隻想着我嗎?”
“别太過分了,我會用H開頭的那個單詞罵你。”雖然以前也罵過,但是在這種時候罵隻會起反作用,無異于助長對手的士氣。
“嗯,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是。”那就做一些更符合這個身份的事情吧,“對,就是這樣,做得好。”
身體的舒展好像拉動的弓弦,卷發與直發親密地彙流。手指輕輕撫觸,将速度的砝碼循序漸進地壘上去。最近也有在訓練爆發力,你覺得怎麼樣。他愉快地将這個成果也告知。
真弓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春天的海潮漫上四肢百骸,讓她的神情也随之渙散出去,隻能托着幸村的肩背,手指深深地陷進那道狹長的脊窩,指尖的觸感是介于大理石和綿軟雲層之間的維度,是深夜看的官能小說裡無數幻想具像化的感知。餍足感的沼澤灌滿楓糖漿,讓她快樂得要停止呼吸。
“能解開我嗎?”真弓艱難地說出一句斷續的話,像一個迷路的獵人,小徑在哪裡轉彎,在哪裡分叉,又在哪裡彙合,她需要重新整理腦海裡的地圖。
“當然。”他給她提供了另一個選項,那就是讓她坐到自己懷裡,從背後包圍她,一條胳膊取代安全帶捆住她的腹部,另一隻手用以撥亂那根緊繃的琴弦。
這個境地更加危險了,因為低下頭看到的風景堪比站在臨風的懸崖邊,如果往後靠的話卻是把自己推入一片岩漿之中,太……燙了。
她做過這樣的噩夢,自己從高空墜落的瞬間,身體無力地旋轉,風聲在耳邊呼嘯;或者是雙腳失去支撐,身體如同無重力般下墜,四周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别怕,相信我,靠着我,會很舒服的。她聽見身後的人這麼說,接着用力抱緊了她。
在理性徹底喪失之前,她終于問出了心裡的那個問題。
“精市,那束卡薩布蘭卡是你送的嗎?”
“是我。”
“謝謝你。”
雖然真弓看不見,但是幸村的臉上确實露出了今天最甜蜜、最純良的一個笑容,聲音也完全該屬于一名天使:“不用謝,對真弓來說很重要的人和事,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卻不給她任何時間去掂量和品味這句話的分量與内涵,手上出乎意料、毫不客氣地探索着,那手法分明屬于一名惡魔。
愛神出生在美麗地的山林裡,吃甜甜的煎草餅長大,從小就堅稱自己的理想型是具有人性美的人,她怎麼也想不到與自己結緣之人是這麼一個長着神子面龐的小撒旦,機艙裡散落的仿佛不是兩個人的衣服,是弓、箭和矢袋,它們是強大愛神的得意武器,可是她現在必須全情回應信徒的期待和盼望,沒有力氣去把它們一一撿起來。
熾熱的月夜,在彼此懷裡的發光的瞬間将成為永遠的回憶,并一次次地在腦海裡百轉千回。
“精市。”真弓把小臂擱到眉骨上,一片昏暗籠罩住他們,空氣突然不再流動了。恍惚間她感受到兩個人像躺靠在一棵紫丁香樹下,她的肩頭和臉頰時不時傳來幾點柔軟的觸感,不用睜開眼,就知道頭頂有繁茂的丁香花正在為他們下一場紫色的雪。有花瓣落到她的眼睛裡,衣襟上。沉寂的空氣裡有一絲鹹澀,是汗水的氣味嗎。
“精市,”她又叫了一遍,聲音輕得像在呓語,“我現在是在做夢嗎?”尾音漾一點遊散開去的笑意。
她于是等來同樣溫柔的回複。
“嗯。”幸村精市慢慢地回答,把指尖搭上她的手心,輕輕撓了撓,雙眸互相映照彼此,“我們兩個現在一定都在做着同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