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是被敲門聲與願喜的喊聲吵醒的,他揉了揉太陽穴,費力的坐了起來,雙眼迷茫的看着前方呆愣愣的出神,直到敲門聲急促起來,他才回過神來,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坐到床上,“願喜,我可能受涼了,你給我熬些生姜茶來,我再躺會。”
闫憬埋進被子裡,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他是真的快凍死了,他就記得昨夜那男子對他說了句話,他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識,想不到男子竟然毫不憐香惜玉,就讓他在地上躺了一夜。他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伸手把另一床被子也蓋到了身上,還是止不住的發抖。
也不知道抖了多久,就在闫憬昏昏欲睡時,願喜又來敲門了,說是已經熬好了生姜茶,讓他開門趁熱喝。闫憬裹着被子下床去開了門,接過願喜手裡的碗,吹了吹後一口氣喝完了,“我再睡會,午飯時再給我熬一碗生姜茶來,你若閑了就帶着願樂願願她們把廚房收拾出來。”
願喜有些擔憂的跟在闫憬身後進了卧房,“姨娘,你快上床躺着,我讓願願留下,有什麼事就讓她跑腿。院子裡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我定會弄好的。”
闫憬埋在被子裡不再言語,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可他睡得極不安穩,連着做了好幾個稀奇古怪的夢,尤其在夢見昨夜男子手起刀落殺了闫悅後,他被驚醒了,猛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氣,把坐在一旁的願願吓壞了,“二姑娘,不,姨娘,你怎麼了?我去叫願喜姐姐來。”
願願出去了,闫憬閉了閉眼,把心頭的恐慌強壓下去,一手按着藏在胸前的木廟,輕聲喚了兩聲清清後,闫悅就從他胸前鑽出了一個腦袋,翻轉一百八十度看着他,輕聲細語的問他怎麼了。闫憬勉強笑了笑,也壓低了聲音,“我做了個可怕的噩夢,我很害怕,就想看看你。好了,你先回去,晚上要是安全,我再叫你出來玩。”
闫悅點了點頭,慢吞吞的往闫憬胸前縮,“哥哥,不怕的,我在呢。啊,哥哥,”她突然停住,“木廟外面的柳樹長出了一片葉子,你看見了嗎?小小的,綠色的。你還沒看見?那你記得看啊。”
闫悅剛縮回去,願喜就跑了進來,神色緊張極了,“姨娘,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闫憬又躺下了,“沒事,剛做了個噩夢,吓到願願了。你們收拾的怎麼樣了?”
願喜見他神色平靜,便未多想,“院子裡還好,又有雪,一時半會倒也沒什麼需要收拾的,廚房我去看了,大約是太久沒用了,裡面放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我們幾個才收拾了一小半。我讓粉茶,哦,是願樂熬了點粥,姨娘吃了再喝生姜茶吧。”
闫憬深深看了願喜一眼,之前在湛笑俪的莊子上,湛霜月把願喜給他用時,她的表現可與現在完全不同的,說是因為成了一等大丫鬟而有了這樣的改變,大概隻有傻子才會信。可闫憬不明白,願喜之前為什麼在湛霜月面前隐藏自己呢?而且她又為什麼處處對他釋放善意,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願喜見闫憬沒言語,便出去了,不一會就端着托盤回來,願樂跟在後面,搬着一個小桌子,願喜先把托盤放在桌上,接過願樂手上的小桌放到床上放穩,又回去把托盤上的粥與小菜放在小桌上,“這小炕桌是早上花管家讓人送來的,還有幾樣菜和肉與一隻雞。她說這雪下個不停,莊外的菜農不能每天都來送菜,隻能先委屈姨娘一段日子了。”
闫憬端起粥碗,“我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的姑娘,談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你們幾個冬衣被褥夠嗎?這能凍死人的天,禦寒衣物可不能沒有。”
願喜把勺子遞過去,“我們把所有的衣物被褥都帶來了,隻是願願沒有,我已經拜托花管家給我幾件姑娘們留下的舊棉衣,這兩天給她改兩套。還有願平願安,之前安排他們與莊子上的家丁住在一處,可是他們的床正對着窗戶,昨夜凍得一夜都沒能睡着。我看廚房隔壁有間小屋空着,想着跟姨娘說一聲,讓他們兩個這段日子先住在那裡,雖沒有床,可畢竟不用吹冷風,稻草鋪厚些,晚飯後從竈裡夾些木炭放在小屋裡,想來也不會太冷的。”
闫憬聽願喜一口氣說完了一長串的話,才慢慢的吃了一口粥,“讓願平願安住到廚房隔壁小屋的事,你也跟花管家說一聲,她同意了就這樣辦,她不同意就請她叫人把窗戶修了。”
願喜等闫憬吃完粥,又端來了生姜茶,等闫憬也喝完了,她與願樂收拾了桌子出去,帶上門讓闫憬再睡會。闫憬這會反倒沒什麼睡意,就靠着床頭想事,他第一次來這個莊子就知道有問題,可因為湛韫當時三申五令,他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福甯門鶴翔廳那裡了,反倒忽略了不少現在想來是顯而易見的問題。
闫憬對于鶴翔廳還是很好奇的,雖然他記得湛韫說過的話,但經過昨夜的事,他決定挑個合适的時機去鶴翔廳探探,想來想去覺得除夕那天晚上合适,他又細細盤算了一遍夜探鶴翔廳的過程,結果發現完全多餘,因為他上次最遠也就隻是到了福甯門前而已,福甯門後面的院子與鶴翔廳裡有什麼,他根本不知道。
闫憬長歎了口氣,早知道有夜探鶴翔廳的一天,那時就該從湛韫那裡多套些信息的。他埋進被子裡,手摩挲着百年的刀柄,又想起了昨夜的男子,他總覺得見過男子,還見過很多次,可又實在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見過,但能肯定一點,絕對不會在這個世界。
闫憬翻了個身,閉上眼想再睡會,木廟從領口滑了出來,他下意識的把木廟往領口裡塞,塞到一半時想起闫悅說木廟外面的柳樹發芽了,目前隻有一片葉子。他舉起木廟細細打量,果然看見了那片小小的綠色葉子,它長在樹根處,有一半搭在木廟的門檻上。他翹起小拇指碰了碰葉子,頓時感覺手指上有些疼,他忙翻過手指,看見小拇指的指腹上有一道傷口,有血珠湧了出來。
闫憬皺眉看着那片葉子,它雖隻沾了一滴血,但因為它太小,幾乎整片葉子都被血裹住了,血順着葉片上的紋路往下滑,墜在葉尖上搖搖欲墜。闫憬拿過床頭小幾上的帕子想擦掉葉子上的血,可沒想到那滴快墜下的血突然沿着葉子紋路向上快速攀爬,轉瞬之間就消失在葉面上。他拿着帕子的手呆在了半空中,看着紋路成了紅色葉面卻還是綠色的葉子,實在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闫悅從木廟裡探出頭來,與闫憬四目相對,“哥哥,怎麼了?”
闫憬指了指葉子,“這葉子很鋒利,你要小心點。”
闫悅沒理解闫憬的話是什麼意思,見他指着葉子,就一把抓了下去,還用力晃了晃,“哥哥,柳樹葉子都是軟軟的嗎?好暖和啊。”
闫憬的眼皮直跳,傷了他的葉子在闫悅手裡毫無異樣,聽闫悅的話,它甚至還能取暖,一片葉子怎麼能區别對待他與闫悅呢?闫悅見闫憬不說話,覺得奇怪,便問他怎麼了。闫憬回過神來,“就算葉子是軟的也要小心的。你昨天夜裡沒有偷偷出來吧?”
闫悅搖頭,“昨天夜裡木廟的門突然關上了,我和大王都打不開,外面還很吵,吵得我和大王都睡不着。不過今天哥哥叫我出來時,木廟的門又能打開了。”